倒不是怕死,但她很怕敌人捉了自己去威胁可清。
这些年可清战无不胜,唯一的弱点就只有她。
一个女人落入敌人手里,就算侥幸没遇到什么事,名声也已全毁了,她个人名节事小,然而如今既还顶着“穆夫人”的头衔,往大来说,她的清白甚至关系着穆可清的威望,因此她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忽然“砰”的一声,有东西撞上了马车,柳嫣强忍惧意的朝外望了望,发现一名将军府的侍卫倒在马车旁没了气息。
她深吸了口气,趁着周遭的敌人暂时还近不了身时果断跳下马车,捡起那侍卫手中的剑,之后又迅速爬回车上。
她虽不懂武功,但有武器在身边总比没有好。
渐渐的,外面打斗的声音歇了,而柳嫣的心也沉了下来。
六名侍卫对上二十几个敌人,即使赵侍卫能以一挡十,也终究不是那些明显有备而来的敌人的对手。
“将军夫人,还不愿下车吗?”外面一个陌生而轻佻的声音响起,也宣布了最后的战果。
柳嫣没有出声,只是更加握紧了手中的剑。
当马车车门被人从外打开时,她立刻毫不犹豫的提剑往外刺去。
外头的人显然没料到会被车内他们以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攻击,因此一时不察便被那一剑直透咽喉,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
柳嫣推着那男人,企图拔出长剑自刎,可惜她力弱,先前刺那一剑已耗尽了勇气和力气。
另一人抢上前,将已断气的同伴连人带剑的推开,此时柳嫣手中已没了武器。
“夫人好气魄,不愧是穆可清的妻子。”对方冷笑,那语调一听便知是夷人。
柳嫣瞪着他,犹豫着该不该咬舌自尽,以免落入他们手里会更惨。
不料对方似是看穿了她的意图,突然伸手扣住她的下颚,“你若敢寻死,我必会将你的尸体赤裸高悬在众人都看得到的地方,你自己好好想想。”
“你……”柳嫣气极,却又无可奈何。
夷人凶残,她相信他说得出做得到,她若自杀,他真的会这么羞辱她和可清。
“那么,就请将军夫人和我们走一趟吧。”
“林叔?”柳嫣一颤,缓缓转头望向车外那发话的人。
那苍老的男人,正得意扬扬的瞧着她,眼底满是兴奋。
“果然是你……”心中的怀疑终于得到证实,她却不知自己该有什么反应。
“是,是我。”林叔爽快的认了。
“为什么?”她不甘心的咬牙。
不管林叔通敌是他本人或是靖甫的意思,她自认待他们都不薄。
“为什么?”他偏过头,似觉得她的问题十分可笑,“我家主子乃汉国皇族之后,你觉得他如何能心甘情愿为夏国戍守国土?”
“你说……什么?!”他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劈中了她,“什么汉国皇族?”
然而林叔却不愿再多说,只是朝那擒住她的夷人微微欠身,“多谢贵国相助,日后待大事成,必将回报。”竟已以国相称。
不意那夷人却冷冷一笑,“先生客气了,咱们也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罢了,待日后我族灭了夏国,自会取而代之,无须你回报。”语气中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
林叔也不以为意,只要能灭了夏国或是杀了李东廷,为韩家人报仇,他压根不在意其他。
“一切依您所言便是。”
夷人得意一笑,显是很满意他的识相。
“来人,请穆夫人同我们回去。”他放开柳嫣,转身大步离开。
第8章(1)
这日韩靖甫不知为何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宁。
他同往常般处理公务,却频频恍神,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
花了比往常多一倍的时间,好不容易处理完公务后,他迫切的想去见柳嫣。
然而就在此时,一名亲兵匆匆跑了进来,脸色苍白。
“怎么了?”韩靖甫皱眉,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韩、韩副将,属下刚收到京城那儿传来的消息……”
京城的事与他们何干?韩靖甫一阵疑惑,还没想出答案,又听见那名亲兵续道:“有人通报穆将军勾结夷人,意图栽赃陷害卫王。”
他想也不想的冷笑。“怎么可能?”
谁都可能和夷人勾结,就是穆可清最不可能。
亲兵急切的道:“属下听闻消息时,也觉得荒谬,然而当今圣上一向多虑……”
什么多虑,是多疑吧?韩靖甫在心底暗讽。
也难怪李东廷如此忌惮,凭穆可清的能耐和声望,要在边关占地为王不是什么难事。
其实他过去不是没想过怂恿穆可清造反,可惜他心底只有百姓,对当皇帝一点兴趣都没有。
那么这次是谁想害他?是卫王?夷人?还是……
韩靖甫没再想下去,因又有另个浑身是血的男子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他身后还跟了一小群人。
“这是怎么回事?”他急忙站起身,心中的不祥预感更深了,“你不是将军府中的侍卫吗?”
如今将军府中的主人只有嫣嫣,这侍卫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赵侍卫没有回答,只是一脸憎恨的看着他,接着突然拔出剑,毫不犹豫的朝他刺去。
韩靖甫本能的侧头避开那一剑,听见对方恨恨的骂了句,“叛徒!”
“你……”那两个字狠狠扎进韩靖甫心头,勾出这阵子以来他心头最大的隐忧,“柳嫣呢?”
他如今在景城是何等身分,能让这侍卫不惜以下犯上做出如此严厉的指责,必然是出了大事。
可他唯一关心的,就是她的安危。
“夫人的下落,你应当比谁都清楚,不是吗?”赵侍卫恨恨的道:“你在军中潜伏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这一天?”
“把话说清楚。”韩靖甫沉下脸。
“林叔是你府上的家仆吧?咱们才刚查出林叔与夷人有往来,显然便是奸细,夫人立刻就被捉走,韩副将不觉得该对此有什么解释吗?”
此话一出,其他人也纷纷拔出兵刃,满脸戒备。
韩靖甫心下一片混乱。
其实凭自己的机智与在军中的威望,只要他愿意,想临时编个令人信服的谎言也并非难事,可他实在厌倦了这样的日子,再加上万分担心嫣嫣的安危,因此只是抿唇不语,快速的想着她可能被带到哪里去。
见他竟未反驳,原先还不信的士兵们心也慢慢沉了下来。
“抱歉了,韩副将,不管实情如何,如今恐怕只能先请你至牢中待着,直到将军回来……”
等穆可清回来?不,他等不到那时候了,李东廷既怀疑穆可清与夷人勾结,怎么可能轻易放人?
而他也不能期望夷人或林叔会善待嫣嫣,晚一刻找到人,她就多几分危险。
现在想来,从林叔消失、穆可清被召回京后又遭控与夷人勾结、同时间有人发现林叔不对、乃至嫣嫣被捉,这一连串的事件都是精心安排的计谋。
这也是林叔的目的吧,逼着他别无选择,只能承认身分,尽快与他们会合,以守在嫣嫣身边。
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比嫣嫣的安危更重要,包括他的国仇家恨,以及多年来努力挣得的名声和威信。
若嫣嫣真有万一,他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恕我无法从命。”想通后,韩靖甫沉声开口,“我尚有要事得办,待处置妥当,到时我自会回来向将军请罪。”如果真有那机会的话。
“我们如何相信你的话?”现在,他的话已不能说服他们。
“无妨,我并不期待你们还能信我。”他的语气很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