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只是如此?”既然已经被看穿,范姜逸干脆豁出去,拉着他到一旁。“她刚刚流了点血,真的不要紧?”
他担心她有妇科上的问题,事实上在等待罗与到来的这段时间里,他已经把有这些症状的妇科毛病都想过了,愈想愈教他胆战心惊。
“是要紧,最主要是……夫人有喜了,二爷还是节制点好。”
范姜逸呆若木鸡。
“夫人因为二爷不知节制,所以有点伤着了,在生下孩子之前,最好都别行房。”
“你说……她有喜了?”
“是,约莫两个月左右,实在是不宜行房。”罗与不厌其烦地再说一次,只希望他别只挑重点听。
范姜逸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因为他没想过孩子这么快就报到,毕竟她太瘦弱,他希望她二十岁以后再怀孕的。
罗与瞧他还是一脸怔愣样,叹了口气,摇头晃脑地熬药去了。
待毛知佳喝了第一服药后,就觉得腹痛缓解了许多,而待她从范姜逸口中得知自己有喜时,也错愕得说不出话。
于是,两夫妻各自怔愣,明显对这意外的惊喜感到很惊吓。
良久,两人都没开口说话。
不过这份意外也不是太意外,毕竟他这么勤于耕耘,迟早是会有所收获的。
“毛毛,还是……这个孩子暂时不要?”他上了床将她搂进怀里,软声问着。
“为什么?”她诧异道,没想到他竟然不要孩子。尽管她觉得孩子来得有点早,但她没打算不要他。
“这里医学这么不发达,只靠稳婆……”他想到如今的医疗水准,就觉得头皮发麻,连胸口都不舒服。
毛知佳没好气的抬眼瞪他。“范姜逸,你不知道我是医学系的吗?”
“……”对,他忘了。
“而且你也懂心肺复术啊,一些简单急救你都会,而我知道怎么调养自己,你不需要穷紧张,否则照你这种说法,我们这辈子都别要小孩了。”她也会渴望像别人一样子孙满堂,他怎能剥夺她的愿望。
“你说得对、说得对……我们要订立一套作战计划,从你的饮食和运动各方面控管,母体要健康,生产的时候才会容易点。”他说着,亲吻她的发。
而被他拥住的毛知佳这才惊觉向来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范姜先生似乎紧张到身体发颤……有没有这么紧张?
翌日开始,她才领教他一旦紧张时会变成什么样子。
“你真的不用上衙门?”她难得睡醒见他还在床上。
“我告假了,除非真闹出什么事,否则我是不会离开家的。”
毛知佳翻了个大白眼赏他,她只是怀孕而已,他有必要像是如临大敌吗?以前那个谈笑间运筹帷幄的范姜逸能不能暂时还给她?
这种日子要她怎么过?尤其她最近正开始写罗曼史,他一直赖在她身边,她是要怎么写?
然而不管她怎么抗议上诉,都被他一律驳回,他就是铁了心要伴在她身边,直到她安全生产完毕。
毛知佳也懒得理他了,趁着他有时不得不出门,赶紧抓了时间写稿,有时大嫂串门子探视她,也会跟她聊点外头的八卦,待她孕期较稳定了,她也会和大嫂赴旁人的宴会,四处走动,保持健康的身心灵。
可惜回家之后,范姜逸已经化身为暴躁的公鸡到处乱啄,除了她以外的人,凡靠近他者,皆体无完肤。
毛知佳无言了,为什么她怀孕,却是他有产前躁郁症呢?
当初她心理学没修全,否则就可以为他开身心科的心理谘商了。
到了隔年的夏日,一日,被迫到衙门处理公务的范姜逸得知毛知佳开始阵痛,二话不说把事全都丢给展清处理,快马飞奔回府。
他浑身不断颤着,脑袋里想的全都是最糟的状况,然而,就在他刚到府时,采薇恰好走到外头,顿时对他喜极而泣地道——
“大人,夫人刚刚已经产了小公子了!”
咦?范姜逸又呆住了。
这么快?
产房早就打理好,他进房时,她虽然虚弱,仍逗着入睡的儿子,他就站在门边看着这一幕,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热泪盈眶。
他这一辈子没有母亲的关爱,父亲待他只是严谨的教育,他从来不懂何谓亲情,在毛家,他可以感受到亲情却又倍感难受,因为那份亲情并不属于他,如今,他终于得到所有他想要的。
“范姜,你过来。”抬眼发现他,她忙唤着,皱了皱鼻子有些埋怨地道:“他们都说像你,可我怎么看不出来?”
范姜逸坐在床畔,看着她怀里的儿子,皱巴巴的,见鬼的才像他。
“那么丑,像你。”他道。
“你怎么这么过分?”恶劣耶!她抬眼瞪他,却见他的泪水滑落,把她给惊呆了。
难道从产前躁郁症演化成产后忧郁症了?
“虽然丑,但我还是爱他,因为他是我们的孩子。”他哑声道。
毛知佳啼笑皆非,抱着他,安抚着他。
可是,他的眼泪却止不住,好像要把他这辈子没用过的眼泪,一次流尽。
一个月后,范府办了满月酒,不少朝中官员即便没帖子也携家带眷前来祝贺,原因无他,纯粹是听说范同知的夫人怀孕时反而常到外头走动,愿意结交一些女眷,于是一伙人急着过来攀点关系。
向来不擅于交际应酬的毛知佳在采薇和姜氏的谆谆教导之下,终于不再成为句点王,甚至进阶为扒粪者。
“这孩子简直和范大人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笑嘻嘻的,这长大之后不知道要迷死多少姑娘家。”
有人这么说着,毛知佳心里却愁着。
像孩子的爹,那可怎么办?她开始担心往后被儿子看上的姑娘家了。
一票女眷看完了娃儿,坐在一起喝茶闲磕牙,说的皆是谁谁谁家的正室和妾室怎么斗,又说了某某某家的大人怎么宠妾灭妻。
毛知佳时不时插上一句话,通常问的都是——“可是怎么论定是她下的药?”
“唉,范二夫人,你这就不懂了,嫁祸到天衣无缝是后宅的基本手段……”
毛知佳像个好学不倦的学生,仔细聆听。
男客那头,范姜逸正招呼着,锦衣卫的同僚差不多都来了,就连邹在麟也来了。
“范逸,既然你儿子都满月了,你应该能销假回来了吧。”邹在麟一来就开门见山地道。
“我时不时都到衙门,二皇子这说法好像我连衙门都没进过似的。”他命有那么好吗?要不是他临时被叫去衙门,他会错失进产房的机会吗?
“不是,是现在有桩要紧事,想要你赶紧着手去办。”
“什么事?”
“现在市面上有人出了一种杂书,说的全都是后宅的阴私故事。”邹在麟说话时,从怀里取出了一本书。
范姜逸接过一瞧,书本不怎么厚,但装订得还算精致,翻开里头一瞧,他眉头就微微拢起。
“有没有看出门道?”
“……没有。”
“怎会没有?这本书里写的分明就是礼部侍郎家的后宅事,礼部侍郎拿著书告到父皇面前,坚持说得查缉杂书,否则此风一长,天下无太平。”
邹在麟脸色凝重得紧,像是面对多棘手的事。“可我怎么查就查不出这书的来源,没有书肆的押号,像是凭空出现一样,而且已经出了好几本,说的都是官员后宅事,这事你得好生查查,否则再这样下去,官员的私密事全都被摊开百姓眼前,这还像话吗?”
范姜逸眼角抽了抽,心想,怕人家知道就别干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