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你已察觉到有人暗中盯着你,有人想经由你找到云贵妃,至于目的,不只是不愿意她回京,甚至是想要她的命,而我是唯一可以护她平安回京的人。”
终于,英姑伸手磨墨,然后执笔蘸墨写下,“为何?”
“我是受人之托。”卫容渊不便坦白身分,但透露点讯息无妨。
“何人?”
“找到云贵妃,你就会知道是谁。”
英姑略微一顿,手上的笔再一次蘸墨写下,“我只记得主子是云氏,我要护送主子去庄子,其他的不记得了。”
“真的都不记得了吗?”
英姑好似很苦恼的咬着下唇,手上的笔再度落下,可是涂涂抹抹,最后终于写出来了,“努力回想,眼前会闪过一些景象,但不明白其中含意。”
这是说,她的记忆是片片断断吗?卫容渊看着涂涂抹抹的地方,微微挑起眉,暗卫不只是习武,更要读书识字,但并非每一个人都是读书的料,而且暗卫又不是要考科举,在这方面的要求就不高了……难道英姑识字不多?
“你可以将想起来的写下来吗?”
英姑想了想,随即写道:“我们一直跑,出现好多人,他们蒙着面,后来又来了好多人,也是蒙着面,两边打在一起。”
“你何时察觉到村里有人暗中盯着你?”
“我在夫君家养了几个月的身子,可以下床干活时就发现了。”
这是说,英姑不曾甩开追兵,因为英姑与云贵妃分开了,只要盯着她就好了,毕竟云贵妃跟英姑是主仆,她们有连系的方法,难保事后云贵妃不会试图找到英姑,或者英姑会寻到云贵妃。
卫容渊细细一琢磨,深深打量了她一眼,转而道:“小李大夫有小神医之名,医术精湛,待会儿她问你话,你要好好回答她。”
略微一顿,英姑再次写道:“我寻过很多大夫,治不好。”
“我相信小神医可以治好你的病。”
英姑看了他一眼,放下笔,好像是接受了。
卫容渊起身走到帘子边,喊道:“卫春,请小李大夫进来。”
过了一会儿,李安然掀开帘子走进来。
待李安然坐下,卫容渊行礼道:“有劳小李大夫了。”
李安然点了点头,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接下来她专心看诊。
虽然小有名气,但是李安然坚持一个月只有三日在百草堂坐堂,她不喜欢坐困一处的感觉,这个时代规矩够多了,何必再给自个儿添麻烦?若能随心所欲,她绝不会委屈自己。
除了给病患看诊需要隐私,她不待在诊间,而是坐在诊间旁边的梧桐树下翻看医书,再来上一壶花茶,心情就更美了。
念头一转,目光正好对上卫容渊,李安然刚刚幻想的好心情就破灭了。她叹了声气,现实总是如此残酷啊!
身为大夫,她对病患的病情有保密责任,这是医德,可是出面请她治病的是卫容渊,他势必很关心病患的病情,这教她可苦恼了,说,还是不说?
“你干啥不说话?”卫容渊伸手在李安然额上弹了一下。
她吃痛的啊一声,两眼瞪得老大。
“你又不是没嘴巴说话,干啥动手?”李安然恼怒的揉着额头。
“你魂游不知何处去,我何必浪费口舌说个不停,直接动手不是更省事。”卫容渊很理直气壮。
“我看你就是个喜欢用拳头说话的人。”李安然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你别冤枉人,我这个人不会轻易动手,更别说是对姑娘家了,我一向谨守分寸,能得我轻轻一碰,这是我对那人无防备之心的表现,你以为这容易吗?”
为何这话听起来怪怪的,有一种“你在我心目中是不一样”的感觉?李安然想到什么似的抖了一下,怎么突然胡思乱想了起来?
李安然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跳过这个话题道:“她的身子长年耗损,因此不太好,这一点与你相似。”
“我想知道的是,她失去记忆还有喉咙伤了,是真的吗?”
这个男人果然不好蒙混过去!无声一叹,李安然老老实实的道来,“她的头部曾经受过撞击,失去记忆倒不完全是假的,只是这几年陆陆续续想起一些情景,恢复了部分记忆。”
卫容渊很难理解,“为何只有部分记忆?”
“出事之前,她很可能遭遇无数惊险,如今只要努力回想就会头痛欲裂,因此闪过脑海的片片断断无法串连,记忆当然回不来。”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她下意识不愿意回想,而这一点李安然觉得没有必要挑明。
这个结果出乎意料,他始终觉得英姑失去记忆和不能言语是造假成分居多。“她的喉咙真的受伤了吗?”
略微一顿,李安然婉转的道:“我看不出喉咙有什么问题,但是经过测试,她确实无法说话,我认为这是一种心病。”
“心病?”
“对,心病,为了杜绝外人打探,她在记忆不全情况下索性沉默不语,渐渐的,她也以为自个儿不能说话。”换言之,装模作样久了,就变成那么一回事。
卫容渊觉得这太神奇了,“有这种事吗?”
李安然带着嘲弄的瞥了他一眼,“世上之事无奇不有,这有什么好奇怪。”
“能治吗?”
“治是能治,但也要病人配合。”
“这是什么意思?”
“病因有从外入侵的外因,也有本身体内出现、伤害脏腑的内伤,而内伤又有内因与不内外因之分,内因乃指影响身体过于强烈的情感,不内外因是并非外因和内因的病因。”顿了一下,李安然看了他一眼,像在对小孩子说教似的接着道:“这会儿你明白了吗?她的病主要在她的心,她的心不解开,她的病就很难治得了。”
卫容渊明白了,“所以,问题不在她生了什么病,在于她的态度。”
略微一顿,李安然勉强的点点头,“这么说也无妨,只要不是绝症,无论什么病,病人的态度很重要,病人不肯好好接受治疗,大夫再厉害也没用。”
“我会说服她治病。”
“你别逼迫她,若她心里存有抗拒,不好好配合,我绝对治不了。”
“你看我像是那种会逼迫人家的人吗?”
李安然仔细打量了一下,然后很认真的点头道:“像啊。”
“我只是给你提个醒,有话好好说,莫要使威胁逼迫的手段。”
“你多虑了,我只怕没那么大的本事可以逼迫她。”英姑并非他的下属,他又不便表明身分,如何威胁逼迫?
“是吗?”他在她眼中是很强大,至少是那种想做什么就可以做到的人,当然,这只是一种直觉,不过她的直觉向来很准。
卫容渊向她迈进一大步,倾身向前,两人四目相对,他的声音低沉而撩人,“对你来说,我是不是那种很有本事、很厉害的人?”
李安然顿时生出一种莫名的心慌,这个男人干啥靠那么近?可是,身子好似教人施了定身术,完全动不了。
“我为人正直、心性坚定,威胁逼迫别人的事干不来,但护着你的本事绝对有。”
这……怎么有一种自我推荐的感觉?李安然伸出右手,食指落在卫容渊胸口,轻轻一推,“我护得了自个儿,用不着你。”
卫容渊低头看着她的纤纤玉指,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钻进心房,然后两人很有默契的同时望向对方,一时间仿佛火花滋滋作响,李安然率先回过神来,慌乱的将手抽回来,赶紧往后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