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雍澜这年纪,根本做不到这般的冷静自若。
“皇弟难得进宫,不如顺道到东宫一坐,咱们兄弟好久没有聚一聚了?”
“月前和皇兄一盘残局还未分出胜负,皇兄这是得闲了?”面对东宫太子,雍澜依然悠然自在。
“哪里得闲,你也看得出来父皇有多器重孤,每日将孤带在身边教导,那奏措堆得像山一样高,都是孤在批阅,比起你们的悠闲,孤真是羡慕不已。”他那一贯的傲慢自得怎么都掩饰不住。
雍澜丝毫不为所动。“有皇兄为父皇分忧,是国家福气,也是百姓福气。”
雍寿被赞美得通体舒畅,嘴角都翘了起来。
雍澜话才落地,官家身边的秉笔太监便快步过来,“太子殿下,陛下说方才漕运河道的那份名单尚未论出章程来,请殿下移步议事厅。”
真是说人人到,父皇一刻都离不了他。“父皇召唤,那孤就少陪了。”
“皇兄请便。”雍澜做了请的手势。
就这么离去,雍寿是有点小不爽的,他都还没能从雍澜的口中撬出点有用的资料,譬如他中意的是哪家大臣女儿?看上的又是哪位娘子?
不过,就算他成了婚如何,就算看上的是天仙美女也没有用,即便官家看重皇嗣嫡庶,可还是拗不过他母妃,加上外祖家得用,维持国祚安康还得靠凤氏一族,这太子之位他不只可以稳稳当当的坐着,将来的那个位置也唾手可得。
所以就算雍澜成亲又如何?
他的前太子妃虽然未曾替他留下一男半女,但几个良娣、夫人已为他诞下一子两女,再过几日他便要选继妃,凡事都先雍澜一头的自己,又有什么好担忧的?
雍澜一待太子的身影离开,微阖的眼骤然睁开,凌厉无比。
这两天,个儿全都看在眼里,她们家姑娘异常的沉默,倒也不是心情不好的样子,就是思虑过重。
姑娘常常就着孤本棋谱,手拈棋子瞅着棋盘上的残局发愣,久久一个子都下不了。
她印象里的姑娘,乐天开朗,就算心里搁着事,也很快撇到脑后去,况且真的有事,处理起来向来果断又明快,从不拖沓。
可是这回,姑娘连喜欢的饭菜都吃得没滋味,也不追究她多放了一匙盐,还是少放了一匙糖,这样的姑娘让个儿深深感觉事情大条了。
对于排忧解难她不拿手,也问不到点子上,个儿很是心焦啊,一心只能巴望着其他几个姊妹赶紧到来。
她巴巴的盼得眼睛都要穿了,拾儿几个终于到了。
“姑娘,您看谁来了?”个儿快步的走进来,圆圆的脸蛋全是喜悦。
沈琅嬛倾耳一听,果然就听见百儿的大嗓门——
“喂,你们几个,快把姑娘的妆奁箱笼搬进来,小心别磕着了!”
几个丫鬟陆续的进来,因着不停的赶路,看着有些风尘仆仆,精神头却都不错。
众人给沈琅嬛见了礼,百儿便开始管家婆的操心生涯,“大人怎么让姑娘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这来回一趟主院得走多久的路?我说个儿,这天气快热了,姑娘的床铺你可让人提早铺好凉席,水晶珠帘子可找出来了?熏笼也该收起来……你给姑娘搭配这什么衣裳,上衫不搭下裙的,一点美感也没有,还有姑娘的头也是你梳的吧,啧,还好我把姑娘习惯用具都带来了,姑娘,一会儿奴婢就给您换个舒坦的发型。”
她从小和沈琅嬛一起长大,从来不曾分开这么久,一见着人就聒噪个没完。
沈琅嬛却半点不嫌吵,反倒觉得安静过头的院子总算有了生气。
“那些个箱笼先别忙着归置,”屋里乱糟糟的声音让她有了浅淡笑容,“拾儿,巴陵那边的产业都处理妥当了?”
“都按姑娘说的,该卖的都卖了,银钱都存进汇通的票号里,还有夫人的嫁妆也一并带过来了,只有夫人的陪嫁庄子没有动,我们可还要在卫京城置些产业?”那许多的银子放在票号里利息钱又不高,不如拿来活用的好。
拾儿拿出一叠帐簿放在桌上。
虽然不明白姑娘为什么不让她们归置箱笼,但是不动就不动,所有的箱笼都是她归整的,哪天姑娘想要什么物品,她都能找出来,所以没什么好疑惑的。
说到谢氏的嫁妆,不得不说沈琅嬛这个便宜娘是有点远见的,沈锳外放的时候她虽不能肯定沈锳会做到多大的官,倒是有自信沈家七房迟早要在卫京安定下来,而卫京寸土寸金,各权贵又都卡好位,要是等真的留任卫京才打算置产的事,就算有天大的好运也等不到,所以她聪明的早好几年便陆续盘了几间铺子。
谢氏走的时候,沈琅嬛被送去巴陵养身子,当着谢氏娘家人的面,沈锳把谢氏在巴陵的嫁妆给了沈老夫人代管,卫京的则给了沈云骧、沈素心。
沈老夫人对着沈琅嬛虽是不冷不热,却是不会昧媳妇嫁妆的人,打沉琅嬛懂事了,沈老夫人便归还嫁妆,让她跟谢氏留下的人打理,是好是坏她不管。
沈琅嬛管着自己的产业,本是没想管卫京这一块,可她近日把沈素心这个姊姊给看透了,她严重怀疑谢氏留在卫京的产业大抵已不在她嫡姊身上。
说起来沈素心这耳根子软、脾气硬的个性大概没救了,可不管怎样都是她嫡亲的姊姊,再说也不是什么坏人,都是被凤姨娘给养得没见识了才如此。
她这姊姊什么时候能开窍沈琅嬛不知道,但现在沈素心一心奔着太子去,手上可不能没半点筹码,好歹卫京的铺子是值钱的,真成了太子妃还可当嫁妆带走,手上有钱,就算不受宠也不至于太难过日子,况且还有她能帮衬。
“产业是要置的,我记得我娘留在卫京的铺子是由你爹在打理,你回家一趟问问如今铺子的情形,再看着办。”打理产业拾儿是一把好手,从来不必她操心。
“奴婢这就回去。”
拾儿一家是谢氏的陪房,其他都是沈家的家奴。
拾儿也不拖沓,退下去漱洗过后就归家去了。
“我身子有些不爽利,潇潇,你过来替我瞧瞧。”
潇潇是个性子安静的,要是不够安静,哪静得下心看那些枯燥乏味的医书,因此几个丫头叽叽喳喳说成一团,唯独她一人只是看着。
她依言过来替沈琅嬛把起了脉,片刻后,略带狭长的凤眼掠过什么,再切一会儿脉,然后果断的松开了手指。
“姑娘,您有身孕了,一个月多一点。”也就是说这肚子里的孩子是在巴陵的时候怀上个儿、千儿和百儿都傻住了。
百儿率先反应过来,冲着千儿说道:“你捏我一把。”
千儿捏了,下手还挺重的。
“嘶!”百儿猛抽气,好疼!所以这事是真的。
个儿甚至自责到眼眶泛红,神情都是不敢置信,赶往京城的路上她和姑娘几乎寸步不离,姑娘怎么就……
“这不关你们的事,说来话长。”一个两个三个都红了鼻子,这几个丫头真是的!不过是怀个孩子,天又没塌下来!
几个丫鬟都觉得难受,一个官家小姐未婚有孕,是要沉塘的丑事呀!
沈琅嬛可不想看她们个个哭鼻子,便把段日晴在海天盛筵对她下了春药,想把她送进段日阳房里促成好事,不料阴错阳差把她送错了房、遇上了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的事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