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珂看着茶盘,不由得多看了那只小巧的茶壶一眼,小茶壶不过巴掌大,壶身是薄如番壳的紫砂陶,鬼斧神工地镶上等紫玉,壶口和壶盖再镶了一圈的鎏金,雕琢精致,可谓是极品中的极品。
“我倒不知道原来卫家也有御赐的紫金壶。”
卫和不禁看了齐墨幽一眼,没想到她竟从库房里取出这只紫金壶,但他也不气,毕竟公主身分尊贵,确实该端出一只好壶。
“公主,这是当年崇尽的祖母下嫁时,从宫中带出来的。”余氏噙笑道,笑意带着几分彼此皆懂的寓意。
“倒是,余姨娘不说,我都忘了其实我该喊崇尽一声表哥。”易珂轻抚着壶身,笑瞅着齐墨幽。
齐墨幽只觉得奇怪,总觉得易珂的笑另有深意。至于那只壶,本来就是她从库房挑出,只因与公主身分般配,没想到余氏竟趁着一早厨房忙乱偷偷靠近了紫金壶,看守的人有了戒心,转而告知她。
紫金壶虽是宫中才有,可是坊间早就仿出紫金壶,不过是把鎏金换成银,把紫玉换成蓝玉罢了,她之所以对紫金壶特别有印象,是因为当年紫金壶曾经闹出一桩丑事。
尽管不知道待会会不会出事,但小心为上向来是她的处世之道。
易珂使了个眼色,让白薇把茶送到卫和面前。
齐墨幽直瞅着卫和的脸色,就怕茶水里如她所料的下了毒。
卫崇尽冷眼旁观,缓步走到齐墨幽身旁。
一会,易珂走到齐墨幽面前,提起了小巧的紫金壶,把玩着壶口。
“不知道你可曾听说紫金壶里暗藏玄机?”她突道。
这话一出,别说齐墨幽疑惑,就连余氏也满脸不解,下一刻她已经打开壶口约半片指甲片大小的暗层,轻弹了下,飞出了白色的粉末。
“紫金壶有趣的地方就在此处,可以藏细末在壶口里,倒茶水时随着壶口而出,全然验不出壶里的茶水有毒。”
余氏登时呆住,不明白公主为何揭穿这事。
大多人不清楚紫金壶里的奥妙,她是碰巧得知齐墨幽取出紫金壶,觉得连老天都站在她这边,才会亲自弄了点药在壶口暗层里,心想齐墨幽肯定不会知道紫金壶的玄机,要是卫和毒发,便可利用此事将她告上府衙,直指是她在壶口暗层掺毒,肯定能教她百口莫辩。
可是,公主却……
“采瓶,快让刘大夫过来,快!”齐墨幽朝外喊道。
厅外的采瓶立刻应声而去。
“不知道公爹可觉得身上何处不适?”易珂笑问着。
卫和有点懵了,还搞不清楚怎么回事时,余氏已经尖声道:“大少夫人对公爹下毒,其心可诛!”
她明白了,公主是要替她主持公道,把这事嫁祸到齐墨幽身上!
卫和心里一顿,知晓紫金壶确实是从库房取出,如今库房的对牌就在齐墨幽身上,他的儿子站在她身边,吭也不吭一声……
“孽子!你娶的好媳妇,难道是你与她共谋要毒杀我?”
就在他吼出口的瞬间,胸腹一阵热辣灼痛,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登时教厅里厅外的下人吓得不知所措。
卫崇尽哼笑了声,齐墨幽已经让人赶紧把事先熬好的甘草绿豆汤端来,正要命人灌卫和喝下时,余氏却在旁阻止,声泪俱下地道——
“公主,妾身求公主主持公道,齐墨幽狠心毒杀公爹,天地不容啊!”
齐墨幽看向易珂,不禁想,难道是她看错人了?
第十四章 两难的选择(1)
“证据呢?”易珂垂睫瞅着她。
余氏不禁怔住。哪里需要证据?人已毒发,而且紫金壶确实是齐墨幽从库房取出的,这不算是罪证确鏊?
“余氏,凡事讲求证据,光凭一只壶和经手的人便定下罪名,就算在衙门,知府也不会采纳的,是不。”易珂说的同时,摆手要人赶紧给卫和灌下甘草绿豆汤。
余氏一时想不透公主到底是想帮她还是害她,余光瞥见下人正在给卫和灌甘草绿豆汤,急声道:“公主,那碗甘草绿豆汤不也能视作证据,如果她不知道里头有毒,又为何要备上解毒汤?”
“余氏,如果是你下的毒,你还会备解毒汤吗?照常理论,会备上解毒汤大抵是预防万一……齐墨幽,你为何会准备?”
齐墨幽听至此,已经确定易珂在帮她。“公主,一早我的丫鬟跟我说余姨娘进了厨房,在搁放紫金壶的台架边不知道做什么,因此我才会让人先煮解毒汤,再差人请来大夫。”说完,采瓶已经把刘大夫请进来了。
“可我也不能光凭你的片面之词就认为你毫无嫌疑。”
“公主,那让人去搜院子吧,还有……”齐墨幽顿了下,喊道:“秦姑姑,抓住余姨娘,让大夫瞧瞧她的指甲里是否有残留的砒霜。”
余氏神色惊骇,下意识要跑,却被团团包围。
而倒在椅上痛苦不已的卫和瞧见这一幕,眯细了眼。“你这个毒妇……”
“不是我,是她!”她直指着齐墨幽,回头再看向易珂,怒声喊道:“你设计我!”
易珂笑眯眼。“是啊,蠢妇。”她笑得颇乐,一回神就见齐墨幽和卫崇尽这对惹人讨厌的夫妻正盯着自己瞧。“瞧什么?”
“不知道能否和公主借一步说话?”
对上齐墨幽那双黑亮的阵子,教她想起那一年卫崇尽为了甩开她,拉着这个小姑娘满街跑,“行,就到芙蓉院。”话落,她转身就走,压根没瞧卫崇尽一眼。
齐墨幽喜出望外,把正院这儿的事交给卫崇尽处理,再派人将余氏押进府衙。
“我跟你一道去吧。”他道。
他宁可陪她去,也不想待在这里瞧他老父的凄凉下场。
活到这把年纪才看清楚自己宠爱一辈子的女人是什么模样,说来是可悲的,但他一点都不会同情他。
“你留在这里善后,我们女人间说的话你别介入。”说着,带着采瓶和画瓶前往芙蓉院。
卫崇尽哂着嘴,目送她离去的背影,差了两个小厮把卫和给搀进房,让刘大夫好好诊一治,一回头就见卫崇兴被小厮给搀来。
“卫崇尽,我娘呢?”他一来就劈头质问。
“你娘?”他像是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万分森冷。“镇国将军府里没有嫡母,你是哪来的娘?都忘了自个儿的身分了。”
“你……你不要逼人太甚!”
“我逼人太甚?”他摇了摇头,想起小时候住在震北大将军府,因为孺慕之情偷溜回镇国将军府,那时他瞧见的是卫和抱着卫崇兴,像是抱住什么宝贝,口口声声说就他那么一个儿子……
“我如果真的逼人太甚,你今天断的不会是两只手而已,而是永远瘫在床上。”
只要他想,自然办得到,眼前他没闲功夫也没闲情对付他,可要是继续在他面前悠晃着,那就难说了。
“你!”
“来人,把他架回院子,胆敢让他踏出一步,谁就少了腿!”
下人都深知如今府里真正掌权的人是谁,自然二话不说地把卫崇兴架走。
卫崇尽嫌晦气地啐了口,一回头就见燕奔急步跑来。
“主子。”来到跟前,他从怀里取出一张字条。
卫崇尽打开一瞧,神色没什么起伏,好似上头写的事早在意料之中,取下腰间的牌子递给他,“好生处理,别打草惊蛇。”
“是。”
卫崇尽抬头看着泛红的天空,心想,皇宫里的这场腥风血雨注定平息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