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紫箫面色更加不善:你觉得呢?
一旁的温紫笙:你要是敢用言语伤她分毫,惹她伤心,休想全须全尾的走出我温家大门。
步孤城摸了摸脖子,有些凉,温家兄弟要是知晓他是来退亲的,别说温宁宁的面都不会让他见上,可能在温家大门腿就被打折了。
于是,在温家兄弟的虎视眈眈中,步孤城和温宁宁移步到了正房外,草木葱笼、花团锦簇的院子里。
院子敞亮,除了盆栽什么都没有,主要道路两兄弟拿了两把威风凛凛的大椅子就坐镇在那,这还不加上四个侄子和小厮丫鬟。
这根本是严防死守吧?步孤城啼笑皆非。
“温姑娘。”
“叫我温七吧。”她行了个福礼,动作不甚标准,只能勉强看得出礼数。
“七姑娘。”
“步世子。”他眼光灼灼的没离开过她,好像想从她的举止神态看出朵花来。
“步世子为何这么看我,我脸上有虫还是脏东西吗?”
“我们见过,七姑娘可有印象?”
这般试探,是来投石问路了?到底这位世子是有多不放心她,怕她把那件事捅出来?
若可以她还真想试他一试,只是现今还是别玩火的好,一个不好,引火自焚就麻烦了。
“说来惭愧,我人清醒后将前尘忘得一干二净,连府中的人都认不全,我还想问世子我们认识吗?又或者是初次见面?”她神情茫然,不似作假。
活了两世,装傻充愣这点本事她还是有的。
步孤城眨了眨眼,不说话了。
是他防人之心太重了,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就算她把小黑屋的事情抖出去又怎样,他难道还想不出应对的法子来吗?如果真是素昧平生,那他不就枉作小人了?
“七姑娘也见着了方才的凤佩,温侯爷可曾告诉姑娘你我定有婚约?”他开门见山的说道,眼睛瞬也不瞬的看着温宁宁。
以前的她是个痴儿,不想几日不见,她身上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们之间居然还有那么桩亲事,果然世事难料啊。
她眄了他一瞥,没带任何意义的。“方才我二哥大致提了一下。”
要出永濮堂大门之前,温紫笙拉住她将她和他那段多年前的亲事大致提了提,重点是二哥郑重的提点她,无论步孤城所为何来,意欲如何,全部推到哥哥身上便是,千万别答应他任何事情。
这就是她的亲人,无论她遇到什么,绝无二话跳出来替她扛着、担着,处处为她设想,虽说占了温宁宁的身躯心中有愧,但能有这样的家人为她遮风避雨,一力承担,那种被照顾呵护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自然她也不是那种一味只想依靠别人不思振作的人,等她储备了该有的实力,她相信自己哪天也能回过头来帮助家人。
只是,亲事?为什么她会有被雷打到的错愕感?
“你看起来不是很惊讶。”是因为她不一般吗?听到自己有门婚约,没有羞涩、害臊,甚至别的情绪,就只是很平淡的也不是接受,而是“哦,我知道这件事了”的态度。
“我是该惊讶的,因为我这人人不看好,大家都退避三舍的傻子居然有一桩婚约?我不清楚是正常,世子你别告诉我你也不知晓这桩亲事。”
她不耐烦久站,挑了块石墩坐下,完全没顾虑到步孤城是外男,而且还是个长得颇为妖孽的青年。
听她自嘲自己是傻子,他的心不知为什么竟闪过一丝不快,又看着她神色自若的坐下,他别扭了一下也寻了另一块石墩坐下。
两人虽然分坐不同的石墩,但这一坐,微微昂头,视线里就映入了错落有致的回廊,串连着四通八达的房舍,一层层的黑瓦,点缀其间的树木假山,可以想像春风似剪吹过时的胜景。
这一停顿,好似无形中抹去了两人之间一开始的尖锐和对峙。
“不瞒七姑娘说,这桩亲事我还真的不知情,我也被瞒得很紧。”要不是钱氏想拿捏他的婚事才让这件事摊在阳光下,否则那块凤佩大概只能继续暗无天日的搁着掉灰尘,直到哪天又因为某件事爆发出来。
“要不,我们就当没这回事。”都说人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他这人看着虽不好相与,但此刻从他瞳色幽深而迷人的眼眸中散发出来的诚挚却骗不了人。
原来百般排斥她的人也会有这样温暖的眼神。
“你知道我意欲如何?”她真是以前那个只会傻笑的傻姑娘吗?举一反三,几乎是立马就做出了反应。
只是自己有这么掉价吗?他都还没把真正的目的宣之于口,她居然就看穿他的意图?
“七姑娘觉得在下难与姑娘匹配?”
她又眄他一眼,这一眼带了些“你摆明是来退亲的,我爽快的答应了还要受你质疑”的意味,这完全是典型世家公子的毛病。
既然有病,那就治。
“你这人很难侍候,我没有要死要活的刁难你,如君所愿还不好?你我婚事只是长辈们所为,他们也都归天了,既然这件事最早没有告知我们,我们也没必要为了遵守先人的约束而在一起。你堂堂一个均王世子一旦承认了这件婚事,传出去就会变成整个大襄朝的笑柄,所以你来我家,除了退婚还能有什么事?”
步孤城乎要为温宁宁的聪慧鼓掌了。
“我本以为这婚事如果不算数也得由女方来提,所有的毁誉我一肩承担,没有我耽误你许多年,如今还害你连落个耳根清静都不能的事。”
“世子爷,我温宁宁十几年来就是个笑话,既没有名节也没有清誉可言,至于毁誉,你说的这些我还真看不上,既然不重要,这桩婚事纯属画蛇添足,我们各把各的日子过好也就好了,如何?”她的上辈子不就是嫁给他,可那又如何?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世家大族说起来赫赫扬扬,威风好听,可新媳妇嫁到里头过的日子,真就是一个熬字,继室婆婆、妯娌、小姑子,几代混居,方方面面都是理不完的人际关系,讨好了老的,指不定就得罪了小的,尤其良人不在身边,动辄得咎,活得那叫一个旁徨无措,时间都是数着过的。
再重活一世,她有疼她的家人兄长,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着,嫁人?自找不痛快吗?走过的路再走一遍,她又不是很闲。
儿女情长在七情之欲里,是最不值得去付出的一种。
再说,人总不能被一颗石头绊倒两次不是?
好吧,是她输不起,她再也不想为谁无谓的蹉跎青春光阴。
步孤城薄唇紧抿,眸光森森。
是怎样的女子能把终身大事说得那么云淡风轻,浑不在意,说起话来不愠不火,态度冷静从容,仿佛婚姻大事对她就只是个笑话,面对自己的问话也落落大方,不慌不忙,仿佛他这个人和其他人并没有因为自家的身分地位在她心目中有任何不同。
可抛可弃可不要,就看她的心情。
他步孤城这十几年的人生,除了家里那点破事,还不曾遭遇过太大的挫折,但也因为母亲早逝,父亲又娶了后娘,后娘贪婪,还有族叔们虎视眈眈,自幼他便知道只有不停的往前,才能给妹妹一份安稳与尊贵,更因为钱氏的介入让他深恶痛绝,明白红颜佳人与白骨骷髅无异,从来不曾感受到女子的美好,可这次不曾预期的见面,她给了他不一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