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可去的他想报答,开口说他会酿酒,她当时也是脑门一热,选了后院的偏僻小屋让他试试。
酒刚酿出来时她并不看好,认为自家喝喝就算了,没得拿出去丢人,谁知大嫂、二嫂喝过后竟大为惊喜,催她多酿些酒好放在酒楼里卖,“玉锦春”、“三粮液”便是当时最被吹捧的美酒,为酒楼赚进大笔银子。
那时她不晓得嫂子们被白花花的银子闪花了双眼,有意夺取酒方子另起炉灶,还为魏老头高兴着,让他把酒方子收好,赚了银子给他分成,绝不亏待。
魏老头东山再起,一心酿酒,不问窗外事,他只信任她一人,也只为她酿酒,其他人的话全然不听。
嫂子们企图挖角不成,迁怒于她,居心不良地为她说了一门亲,半是强迫半是哄骗地逼她嫁人,再从中收买她的陪嫁丫头香草,许以姨娘的好处,让香草偷魏老头送她当嫁妆的酒方子。
魏老头上一顿,露出恼色。“小姑娘不老实,让老头子看一眼又何妨?我年过半百,一只脚都快进棺材了,你还怕我强抢你的酒方子。”
他没卖酒坊的意思,那是他的命。
“怕。”她抢不过他。
他小有不悦。“我老头子不欺负小姑娘。”
“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我尚未建立合作关系,我这是为了自保。”她把实话说在前头,事情还没谈妥前,她对谁都不放心,没得商量。
“这……”
“我第一次来拜访时,你用酒糟泼我,粗脖子,大嗓门地叫我滚,第二回客气多了,说要放狗咬我,叫我快滚。事不过三,我是连人带酒坊一起收,你再拒绝我就太不近人情了,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为何要迟疑……”
第四章 身受箭伤遇救星(2)
夏和若的埋怨让魏老头好笑又好气,他觉得她像自个儿的小孙女似的,得不到糖吃就没大没小地扯着爷爷的袖子吵着买这要那的,不给就坐在地上踢腿撒泼。
“……与其被败家子败掉家产,还不如卖给我。你就剩下这个破酒坊了,要是有一天被败家子夷为平地,你今日的坚持便成了笑话……”日后小酒坊的确被夷平了,上面盖了庄子和鱼塘,卖给一名江南富商。
“小酒坊没了……”想到他不肯走正途的儿子们,魏老头眼神一暗,苦涩地想着,他真留得住酒坊吗?
又是一番讨价还价,一老头一姑娘吼来吼去的,吼得两人喉咙都疼,最后达成协议——卖了。
看到落款的让渡契纸,脸上带着笑意的夏和若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是她重生后做得最有意义的事。
如果不生变化的话,她改变了魏老头凄苦的一生,他们都有重来的机会,而不是被最亲近的人击倒,身心俱疲。
砰!
突然传来重物落地声。
高墙墙头上莫名出现半个血手印,一个被血染污面庞的男人从墙头落下,面朝下趴着,不知是死是活,一动也不动,身上流出的血很快染红一地。
夏和若和魏老头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查看那人死了没,就这么站着当人柱。
只是不能真的不管地上的人呀!不论死活总要处理一下,不然一具“尸体”在那里也挺难收拾的。
魏老头清清喉咙,没节操的开口。“现在你是东家了,该由你出面。”他指指她手上印泥未干的契纸,酒坊的新主人得说话了。
“为什么是我?我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不懂人情世故。”不想碰“死人”的夏和若拧着鼻,一脸悲愤。
魏老头乐呵呵的甩手。“谁叫你买下酒坊,这地方是你的了,我一个酿酒老头不好插手。
“你……你欺负人……”好人没好报,她本想帮助他,没想到反而惹了一身腥。
要是人真死了,酒坊也开不成了,一群官差走来走去查案,查不出凶手便上封条,成了凶屋。
“就是欺负你怎样?小小年纪不学好,却来欺压我老头子,老天爷是长眼的,报应来了。”东家不好当,她要有自觉。
“你……”幸灾乐祸。
“扶爷起来。”
两人四只眼看向发出声音的“男尸”,面色微变,以为是尸变,想着该不该夺门而出。
“还愣着干什么?爷只是脱力而已。”失血过多让他浑身无力,稍一动弹便两眼发黑。
咦?这一声“爷”听来好耳熟,似乎是……
壮起胆子的夏和若往前一走,她用手推推一身脏污的男人,见他没什么动静,又大胆了一些,将人面朝上翻正。
看过去,只觉很面熟,再把沾血的头发从脸上拨开,更像了。
“怎么是你,段玉聿!”
魏老头瞪大眼。
段……玉聿,这不是长……呃,肯定是同名同姓,搞错了,踩在云端上的人怎么会这副惨状。
女子的声音传入耳中,意识不清的段玉聿睁开模糊的眼,看了好一会才轻佻的咧嘴一笑。“是你呀,小酒娘。”
“你被人追杀呀?”半截箭上都是血。
笑意一凝,他恶狠狠的瞪她。“还不扶我起来,想我死得彻底吗?”
“喂!你求人的口气好一点,我不一定要救你,你再摆出一副‘我是大爷’的样子试试,看我会不会见死不救。”嘴上说狠话的夏和若还是做不到狠下心,小脸一扳,故作凶恶地将人扶坐地上。
说实在的,以她的小身板是扶不动一个受伤的大男人的,能撑起他的上半身已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小酒娘,你最好赶紧把我扶进屋里,再把地上的血清一清,否则会惹来杀身之祸。”
他不想连累她。
段玉聿的伤不重,主要是几处箭伤,但是疲于奔命,未能及时上药,他身体的负荷已到极点,尚未晕过去是求生意念太强,还没安全前他不敢放松,始终硬撑着。
闻言、她脸色大变。“你的仇人?”
看她惊恐的神色,他忍不住大笑,但一笑又扯痛伤口,发出“嘶嘶”的痛呼。“小酒娘,你不会天真地认为我是因为想试人肉硬不硬,所以自个儿往身上插箭吧!”
“你……”见他面无血色,她咬着唇不敢把气发出来,咕咕哝哝的叨念。“我不是小酒娘,我姓夏,请叫我夏姑娘。”
“夏姑娘……”段玉聿失笑的捉住她的藕臂。“以后有的是斗嘴的机会,快把我……藏起来。”
“谁跟你有以后,今日之后形同陌路。”她才不想惹祸上身。
尽管不愿和他有任何接触,但救人总好过害人,在魏老头的帮助下,她将人扶起,让他一只手臂环过她的肩,她一步一步擦着他走入酒坊旁的佣人房。
这屋子很久不住人了,满是灰尘和霉味,夏和若先让段玉聿坐在还算坚固的椅子上,跟魏老头要了一桶水,稍微将屋内清理了一下,然后才把人扶上木板床躺好,盖上有味道的被子。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暂时只能这样打发了。
而屋外的魏老头正用大扫帚把沙土扫在斑斑血迹上头,又把血手印擦掉,掩去有人来过的痕迹。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段玉聿嘴巴不正经,知道夏和若一心想和他撇清关系,内心的恶趣味又冒出头,出言调笑。
夏和若一听跳得老远,一张脸白得像纸。“不用、不用,施恩不望报,你记得离我远一点就是报恩。”
她好不容易重活了一回,怎能因被某人波及而化为乌有,任何危险都要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