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嘲弄了一番,夏和若面色发烫。“不管是蝼蚁或参天大树,王爷都不能随意拘禁一名女子,我不是王府养的狗,任人呼来唤去,你大可不必冷嘲热讽。”
“哟欢哟!脾气见长了,不知是被谁宠出来的,之前还畏畏缩缩地不敢抬头见人,活似见了猫儿的小老鼠,这会儿倒敢大呼小叫了,长进了不少。”
哭出所有委屈后,夏和若觉得她的眼界变宽了,不再拘泥于后宅。
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重走幽冥路,当个铁骨铮铮的明白鬼。
“不是我硬气,恃宠而骄,而是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我做的事没有错就敢理直气壮,我要回去,看谁敢拦我。”她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有几分蛮横无礼的意味。
她没有恃宠而骄,只是知道段玉聿对她有好感,因此有底气,纵使她横冲直撞的闯出门,项上脑袋还是保得住的。
人心是肉做的,她不想见陪她酿了一夜酒的男人,因为她怕见了就再也走不了,一颗脆弱的心丢在他身上,甘愿当他身边一个小小的存在,终其一生为此人沉沦而不悔。
“哟!胆子长横了,好久没人敢在我眼前说这种话了,得,我不拦你,看你走不走得出去,我等着看你笑话。”长英双手环胸,坐视她自取其辱,反正他好话说尽了,听不听在她,小酒娘也敢撼大树,不自量力。
“走就走,脚长在身上,我还走不了吗?”她生气了,一看长英脸上的嘲讽和轻蔑,硬着头皮也要试试。
“请。”他伸手一送。
看了他一眼,夏和若拔腿就走。
但她显然高估了自己,在绕了一大圈,走了将近两个时辰后,又回到原点的她十分沮丧。
明明她是依屋子的格局往正门走,可是转了个回廊,水波荡漾的湖泊又映入眼中,宜人景致始终不变。
太邪门了,为什么走不出去?
哼!她就不信这个邪,路是人走出来的,怎么可能陷入无路可走的境地,肯定是别院太大了,她弯错了路,再让她多走几回就能找到出路了,人不怕懒,怕勤快。
走到双腿有点打颤,夏和若仍不肯认输,她又走了一个时辰左右,满身是汗,气喘吁吁的坐在院子门口的台阶上,举止不雅地用手扇风,想把一身燥热扇走。
“放弃吧,夏姑娘,你做不到的。”
声音忽地飘至,长英幸灾乐祸的身影现身。
“又是你,你怎么阴魂不散,再跟着我小心我踹你!”又累又渴的夏和若火气不小。
“啧!这脾气跟谁学的?听起来真像我们爷。”有着天下唯我独尊的霸气,可惜少了几分火候。
“不是我,你能在府里乱逛吗?早被隐身暗处的侍卫给拿下,关进又脏又臭的水牢。”
王府别院是能随便乱闯的吗?是看在她是主子抱进府的分上,他才特别对她宽容。
夏和若一听,微微心惊,原来四周有看不见的人盯紧她,那她做的种种蠢事不是让人看得一清二楚?
她顿时懊恼不已。
“王爷还没回来吗?”她语气有些软化了。
“不知道。”知道也不告诉她。
“你为什么不知道?你不是王爷身边信重的人?”他几乎是跟前跟后,侍候得无微不致。
“爷是天上的星辰,我是地上的泥,你以为我有多大的脸面能事事明了?你在嘲笑我连奴才都做不好吗?”长英心里也有气,上次遭到围剿受了伤,大伙儿都好得差不多了,唯独他还在养伤,一动作太大胸口就痛。
他一向在爷身后追随,每一回爷出府都跟着,从不落下,是爷最忠心的左右手。
可这回因为受伤而跟不了,他那口气呀,憋着难受,他气自己不中用,也恨阉人的身子好得慢,偏有人来踩他的痛脚,他顿时如炸毛的猫一般。
“你……你火气别太大嘛,我没瞧不起你的意思,我只是想找到王爷……”好离开。
“王爷、王爷,你当爷是你的呀!痴心妄想,梦少作一点,我们府里连铺床的侍女都比你美貌三分。”他真不晓得爷看上她哪一点,明明一无是处。
长英这话倒是说到重点了,在别院服侍的侍女的确是貌美如花,个个娇艳无比,没一个丑人。
但是因为生得美,都有些骄气,自视甚高,大多存了攀附之意,她们见夏和若的容貌不及众人后便心生蔑意,不愿意降低身分侍候她,因此原本应该在屋里服侍她的侍女一个也不在,以此表示对她的鄙夷。
只是夏和若不知道此事,她一醒来身在陌生环境,四周又无人可询问,自是心慌又恐惧,一心想走。
拿她跟下人比,夏和若也不依了。“是我自个儿来的吗?我要走为何不成?你们府里的侍女那么好,怎么不上了天,当个九天仙女给你舞一曲?我不捧你的臭脚,所以你给我滚远点。”
“你……你这个泼妇,竟敢对我咆哮!”长英尖细的嗓子更尖锐了,连莲花指都比出来了。
“我是泼妇又怎样?我还在贵府撒野呢!段玉聿你出来,快给我出来!别当缩头乌龟,出来……”人家都踩在头顶上了,她还能不吭声吗?
“哎哟!我的姑奶奶,你别喊了,爷的名字是你能挂在嘴边的吗?真是胆大包天,快快住口……”长英冲上前要捂住她的嘴,不让她毫无分寸的四下喊叫,坏了规矩。
有人追,夏和若还不跑吗?“段玉聿、段玉聿、段玉聿、段玉聿、段玉聿、段……”
一跑一追、一追一跑,一前一后的两个人就在花木扶疏的院子里追逐,花坛石雕之间人影晃动。
突地,一座山挡在前面,煞不住脚步的夏和若一头撞上,正中鼻头,痛得泪花直冒。
“谁在喊本王?”
咦?这声音……
“段玉聿?”
低头一视,段玉聿冷峻的面容化为一阵春风。“是你呀!小东西,怎么不在屋里歇着,侍候的人不尽心惹你不快了?”
“侍候的人?”谁呀?
一见她茫然的神情,他目光一沉。“花红柳绿呢?”他问的是长英。
“爷呀,奴才没瞧见。”他忽然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直觉有事要发生。
“杖毙。”
杖……杖毙?“是。”他吃了一惊,但并未反驳主子的决定。
“连分内事都做不好的人不必留下。”段玉聿这话是杀鸡儆猴,提醒在暗处的人不要心存侥幸。
宫里送来的人真不好用,明着是侍候,实则为监视,他每年都要杀掉一拨人,不久又送来一批,男的、女的都有,但以美貌女子居多。
人人都认为长乐王是血气方刚的男人,怎能坐怀不乱,不为女色所惑。可指望仗着容貌兴风作浪的美人儿大多没好下场,她们都太急进了,以为能勾动长乐王的铁石之心,进而得到他的宠爱,成为王府第一人,都没料到迎来的是香消玉殡的结局。
段玉聿不是怜香惜玉的人,他放浪不羁的面孔下比谁都狠厉,他不在乎双手染血,只求一时痛快。
“花红柳绿是人?”夏和若轻声地问。
“很快就不是了。”只是两具尸体。
“你要把人活活打死?”她眉头一拧。
“你想替她们求情?”段玉聿眉宇舒展。
一见他眼底的笑意,她心里咚的一声。“那是你府里的事,我才不插手,省得遭人怨。”
以她的身分也不适合开口,一旦起了这个头就回不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