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看见新长出来的粉红色肌肤,瑢瑢忍不住发出惊呼声,她的惊呼引来田雷等人,他们冲进屋里看见这情形时,一个个拍手叫好,好像主子的病这样就痊愈了。
  这件事让所有人的心情好到无以复加,于是瑢瑢进厨房,决定稿赏大家。
  将晒干的核桃剥出果仁,炒熟,将杏仁和黑芝麻炒香,红枣剪开去好。
  阿胶已经在黄酒里面泡过三天,取出,放在文火中慢慢烧开,加入冰糖,再依序加入红枣、核桃、杏仁、黑芝麻、枸杞,最后在木头模具底层放入细小的玫瑰花瓣,铺平,放入炒好的阿胶,最后上面再放一层玫瑰花瓣,用木棍压平,待冷却成形后切成小块,放入食盒。
  甜点完成,她打算做几道功夫菜,犒赏大家这半个月来的辛劳。
  她正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时,家里来了客人,是田露应的门。
  一进院子,美髯男就闻到菜肉香,他抚抚长须,得意地笑,自觉来得很是时候。
  他被请进厅里,不久正在和鬼先生研习兵法的季珩被请出来。
  看见美髯男,季珩微微一笑,“知闻先生来了。”
  知闻先生看看站在季珩身后满眼防备的四个人,村里百姓说了这家人的关系,但……不像啊,分明是主子与下人,还是一群气势汹汹、身怀武艺的高人,这样的人,手上摊的人命肯定不少。
  他到底是什么身分?为何要带属下隐瞒身分、归隐田林?又为何会……身中奇毒?
  见知闻先生盯着田风等人看,季珩挥挥手,道:“你们下去吧。”
  田雷等人领命,带着三人出屋,却是一个个守在门口,不肯离去。
  知闻先生看看门外四人,笑道:“这些天怎么没去棋高八斗。”
  “家里在忙,本打算明天过去一趟。”
  “明天吗?行,我等你,咱们再好好下一局。”
  “是。”
  “小子考过科举吗?”
  “本打算今年初参加会试,没想到……”他垂眉看看自己的双腿道:“出了点意外。”
  “真是意外?”他勾眉一笑。
  今天季珩没戴人皮面具,脸上的伤疤清晰可见,第一次见面时,他心中就有猜测,如今一看,果然……
  “不管是不是意外,总之,科举这条路已经与我无缘。”
  “不管有缘无缘,若有满腹才华,一样可以卖与帝王家。”
  “先生莫说笑,我这副模样,连进考场的资格都没有。”
  “明日我与你引荐几人,若你有本事,自然会被瞧见。”
  季珩微微一笑,没接下这话。
  见他不语,知闻先生与他谈起今年科举,“你可知道今年会试命题外泄一事?”
  季珩闻言淡淡一笑,这是试探?想起鬼先生的嘱咐,他不打算藏着掩着,“听说了。”
  春闱期间,恰是他毒发之时,他根本无心关注这些事,此事是之后鬼先生告诉他的。
  起因在六皇子,六皇子本就是个圆融剔透之人,年纪越长、越见其野心,这些年他笼络朝臣,与贵族世家走得很近,结交一派贵族子弟,他想藉科举将自己的人安插进朝廷,于是泄漏考题给自己人。
  而当今太子并不蠢,约莫很早就知道这件事,却刻意将此事压下,直到考试结束才将事情抖出来。
  皇帝震怒,许多高官权贵的孩子都被扫下来,还连累到家族,许多官员被降级革职,空出来的位置,让太子一派顺利上位,这次的事,六皇子赔了夫人又折兵,辛苦大半年却是为太子作嫁。
  靖国公府一向与六皇子走得近,而二房更是早早就投到六皇子那一边。
  幸而这次季珩没参加科考,否则不管有没有拿到试题,恐怕都会被一竿子给扫下来。
  反观季学恰恰是拿到命题的棹贵之一,他被革除功名,终生不能出仕。
  中毒一事,成了塞翁失马,让季珩免于波及。
  “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科举是为国家选才,应该慎而重之,本就不容有人为私心,以此作妖,皇上的处置并无不妥。”
  “可当中有不少无辜者受害。”同一个家族出来的士子,并非人人都是六皇子要的人,
  也并非人人都拿到考题,无辜受累,颇教人觉得不平。
  “皇上此举是在敲打贵族世家,皇上正值英年,皇子们便蠢蠢欲动,若任由野心无限制扩大……朝廷党争于平民百姓并非好事。至于那些无辜受累者,也只能叹运气不好,不过就如先生所言,若有真本事,自然能被看到。”
  “如果你是那些无辜者,会怎么做?”
  “投靠。”
  “投靠?”
  “投靠贤者,为他幕僚,为他所用。”季珩淡然一笑,对方想为他指的。不就是这样一条明路。
  季珩所言合他心意,知闻先生笑着转移话题,“你可听说,今年朝廷拨了巨款到江南,大张旗鼓修筑堤防?”
  “是。”
  “堤防年年修、年年崩,每年春涝秋汛总有百姓受害,这笔钱怕是要打水漂了。”知闻先生道。
  “我倒不这么认为。”
  “哦,你觉得今年会有所不同?为什么?”
  “今年皇帝派的人是郑裘。”
  “你这么看好他?”
  “郑裘出身平民,自小便聪颖早慧,素有神童之称,偏偏家逢大水,父母兄弟皆亡,幸得伯父垂怜,教养长大,还考取功名,他用了三十年的时间研究国内数条河川,兴筑水利没有人比他更行。只不过……”
  “不过什么?”
  “皇上命齐江民掌管银子、辅佐郑裘修堤,看重的是齐江民的商人背景,善于金银之道,却不知此人贪婪,连蚊子腿都能刮下一层油,金银由他把关,郑裘怕是要碰到不少难关,希望他有本事与齐江民周旋,将此事办好。”
  是吗?齐江民性格如此?这倒是要让人给查查。“你认识齐江民?”
  “我与他的儿子曾是国子监的同学。”
  齐江民当官的功夫,远远不及敛财本事,希望修堤的钱不会让他拿去放利子钱,从中赚上几笔,却让等着用钱的郑裘苦等不到银子。
  两人侃侃而谈,他们聊经济民生、谈农业水利、说盐税、论边关驻防……原本知闻先生只是想试探季珩肚子里有几分墨水,殊不知话题一开,却停不下来。
  在下棋上头,两人棋逢对手,而在朝政议题上面,两人也像找到知交好友般,他说一句、他很快接到下一句。
  他们在许多看法上雷同,也有对立的部分,一番辩论后,都觉得酣畅淋滴。
  除了和鬼先生之外,季珩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这一聊,两人都没发现金乌西沉,过了用饭时间。
  一阵咕噜声从知闻先生肚子传来,季珩失笑,“我欠先生一顿饭,不如话题先就此打住。”
  “行,我这一生就喜欢两件事,一是吃、一是下棋,那天在馄饨铺子里馋虫被你两个下人给挑起,心痒难耐。”因此他才会对瑢瑢特别感兴趣。
  知闻先生讲的是“下人”而非“兄弟”,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季珩没打算瞒他,莞尔一笑,道:“瑢瑢确实有几分厨艺。”
  厨房那边早就开了一桌,唏哩呼噜,田雷等人早就吃饱,季珩喊人,瑢瑢和田露忙着上菜,虽然没有馄饨汤,但是有香辣肉干、东坡肉、四神汤、烤鱼头、双色蛋卷,以及现炒的两道蔬菜,上桌时还热腾腾地冒着烟。
  “小丫头,坐下来一起吃。”看着笑容可掏的瑢瑢,知闻先生控不住满心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