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伊势田夫妇俩抵达飞仙,叶山美代已经在门口候着。
他们像老朋友般的寒暄问好,互动十分的自然而熟稔。
伊势田夫妇俩对爱女车祸身亡之事只字未提,当叶山美代问起时,只说她因出差而不在国内,就这样搪塞过去。
傍晚,由希来到厨房取餐。
站在窗口外,她看见厨房里的“男人们”正像打仗似的在忙着。
正如龟山先生所说,这是个战场。
“伊武!”她喊了正在装盘的伊武英嗣,“伊势田夫妇的晚餐好了吗?”
“再等我一下。”伊武英嗣以最快的速度搞定了他特地为伊势田夫妇做的晚餐。
须臾,他走了过来。
“伊武,可以多给一套餐吗?”犹豫一阵,她试探性的问。
他瞥了她一眼,“为什么?”
“虽然久美小姐不能来了,但我想让伊势田先生跟他的夫人感觉不到女儿的缺席。”
听她这么说,伊武英嗣沉默不语的盯着她几秒钟。
被他直接又炽热的目光盯着,她心慌不已,“干么?不行吗?”
他唇角一扬,“不是,我只是想不到你有这么纤细感性的一面。”
被他这么一说,她咬唇瞪着他。可恶,他又在嘲笑她了吗?
“我已经做好了。”他将一碗热腾腾的什锦煮搁在托盘上,“这是久美小姐很喜欢的一道菜。”
由希一怔,惊疑的看着他。
他跟她有相同的想法吗?他……老天,他是个男人,怎会有如此细腻的心思?
“快端去吧,我还有打不完的仗呢。”说罢,他转身回到工作台。
她傻愣愣的看着忙于工作而无多余心思注意到她的伊武英嗣,胸口莫名的感到一阵炙热。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她以为他已经从无害的小羊变成坏心眼的大野狼,却没想到这只大野狼竟有着如此柔软的心肠?
“叶山小姐!”突然,厨房里面传来龟山的声音,“你再盯着伊武看,晚餐就要变宵夜了。”
龟山的话刚落,厨房里的厨子跟助手们都低声笑了起来。
由希觉得好丢脸,端起盘子,一溜烟的跑了。
“啊,真是丰盛呀。”
看着由希端来的晚餐,伊势田夫妇脸上有掩不住的欣喜。
“老公,幸好我们还是来了,对吧?”伊势田太太温柔的笑了。
“可不是吗?”伊势田先生看着由希,“这是伊武先生帮我们弄的吧?”
“是的。”由希点头。
“咦?”这时,伊势田太太才发现有三套餐具,“怎么会有……”
由希体贴的说,“这碗什锦煮……听说是久美小姐最喜欢的一道料理。”
闻言,伊势田太太的眼眶瞬间湿润,“是的,久美她……”
“是伊武特地帮久美小姐做的。”她说。
伊势田夫妇互视了一眼,两人都十分感动。
“由希小姐,请帮我们谢谢伊武先生。”
“我会的。”她恭敬的一欠身,“我不打扰两位用餐,请慢用。”
退出房间之前,由希清楚的看见了伊势田夫妇俩那都带着泪的笑脸。
那带泪的笑脸、那伤痛被抚慰了的笑脸,让她的心顿时激动起来,久久不能平复。
第4章(1)
仿佛每天都要打一场硬仗般的旅馆,终于在晚餐时间过后,紧张急迫的气氛稍稍舒缓了。
工作人员们轮流用餐休息,当然,由希也可以坐下来好好享用她的晚餐了。
真是奇怪,以前在大阪上班,每到休息时间或是下班后,她就有一种寂寞的空虚感,但现在,在忙碌了一天之后,她竟莫名的感到元气满满。
那种感觉就像是……她空虚的身体被什么给填满了。
坐在廊下,她吃着简单的茶泡饭。气温明明很低,她却感觉不到以前觉得的、那仿佛要钻进骨头里的寒意。
突然,一只萤火虫朝她飞了过来,然后又一只……
奇怪,这个时节怎么会有……喔,不是,那不是萤火虫,而是雪。
她抬头一看,小小的、在月色及灯火下闪闪发亮的是雪。
啊,下雪了。
她正想这么说,却听见身后传来“啊,下雪了”的惊叹。
她一听就知道,那是伊武英嗣的声音。
心头一悸,她立刻转过头去——
不知何时他已来到她身后,白色的工作服外头罩了一件一点都不搭的棒球外套。
迎上他的目光,她的脸莫名发热,担心被他觑见,她飞快的把脸转回。
伊武英嗣走到她旁边,毫不客气的捱着她坐下。
当他坐下时,肩膀还碰到了她,不过是那么一瞬间的接触,她便整个人僵住。
“明明每年都会看见的景象,为什么还是会让人觉得惊喜?”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寻求她的回应。
原本由希想回他一句“我讨厌下雪”,但不知为何竟无法脱口说出。
因为,就在刚才看见雪花从天而降的时候,她的内心其实是惊喜雀跃的。
对啊,自己不是很讨厌吗?不过回来几天,她觉得自己似乎变了……
“伊势田夫妇对今天的晚餐还满意吧?”像是知道她不会轻易回应他,他问了一个她必然会回答的问题。
“嗯,他们要我帮忙谢谢你。”这是伊势田夫妇托她说的,她无论如何都得把话传到。
“你有什么感觉?”
她微怔,因为他问了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她侧过头看着他,一脸疑惑,“什么?”
他直视着她,“我是说,看见客人脸上愉悦、满足的笑脸,你有什么感觉?”
“我……”倏地,伊势田夫妇俩那被抚慰了的笑脸浮现在她的脑海。
那是一种让她激动、感动,仿佛自己也得到了某种慰藉的感觉。
不知为何,一想起他们夫妇俩脸上的表情,她竟觉得想哭,却又不是哀伤。
“很棒吧?”他笑睇着她,“那感觉应该比火热的性爱还让人觉得激动。”
她秀眉一拧,没好气的瞪着他,“你破坏了我脑子里的温馨画面。”
什么啊?他干么拿性爱来跟这种感动做比较?他的脑子里就只装了那种东西吗?
伊武英嗣促狭道:“你都快三十岁了,还会因为这种话题而害羞?”
“不是害羞,我只是觉得你的比喻不伦不类。”她扒了一口饭,夸张的咀嚼着。
“我倒觉得这样的比喻直接明白,让你能立刻的做出比较。”
“我的人生阅历没贫乏到只能拿那个来跟这个做比较。”她懊恼的瞪着他。
“你的人生阅历有多丰富了?”他一双眼直勾勾的凝视着她,“在你离开的这十二年里……你累积了哪些东西?”
她微顿,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在这十二年里,她的人生累积了什么?她从没想过这件事——在他问她之前。
这十二年来,她忙着生活、忙着照顾母亲、忙着……与其说累积了什么,不如说她一直在消耗着什么……
“在你离开后的这十二年,我可是累积了不少东西喔。”他的语气带了自满,却又不把话说清楚。
她白了他一眼,语带消遣地说:“是女性方面的经验吗?”
闻言,他挑眉一笑,“听起来,你像是在吃醋。”
“谁吃醋?”她羞恼的瞪着他,“我只是不想再撞见谁在仓库里做那种事。”
他噗哧一笑,“你到底以为我跟遥美在仓库里做了什么?”
“你做过什么,自己知道。”
“你知道遥美其实得叫我一声小舅吗?”他笑睇着她。
她一怔,惊讶的看着他,“小舅?”
“她是我母亲那边的远房亲戚,总之关系牵来牵去,她得叫我小舅舅就是了。”他略显无奈的说:“我再怎么荒唐,也不可能对她下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