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抬起头看黄宗世,因为角度的关系,她只能看到他的下巴、嘴巴和部分鼻子。
但也由于如此,此刻的黄宗世在朝露眼里显得无比高大,像泰山一般可靠。虽说朝露贵为公主,但长年关在宫中,偶尔溜出去身边也都有人监视,根本无法接触男人。
少女情怀总是诗,朝露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当诗人的才华,但她很清楚自己正被一道彩色的光圈围绕,随着他们下降的速度,一圈一圈往外扩,她的爱慕之心在同一时间跃动。
从树顶到树底不过是转瞬间的事,却在朝露的心中凝聚成永恒,几乎在他们落地的那瞬间,她便爱上黄宗世。
黄宗世稳稳地站好脚步后,第一件事便是小心将朝露放下,朝露直到完全站直身体,才能好好打量黄宗世。
这个人……好高,和皇兄差不多,不对,皇兄要再矮一些,而且也没这么壮。此外,他的长相和皇兄以及英豪哥完全不同,皇兄和英豪哥的长相都太过秀气,但他长得就比较粗犷,更有男人味。
人家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朝露的亲娘早早就过世,所以她只能靠自己找丈夫,而她决定,她未来的夫婿就是他了!看他的样子年纪也不大,又长得一表人才,皇兄一定会同意的。
“公主——”
“你叫什么名字?”朝露决定先打听他的家世背景,等搞清楚了再来发布通缉令,到时一定十拿九稳。
“咦?”黄宗世瞪大眼睛看着朝露,她清丽的小脸上写着决心,让他直觉得不妙。
“我在问你的名字,快告诉我!”朝露像审犯人一样逼供,只差没拿纸笔要黄宗世画押,让他不由得吞口水,在心中大喊不妙。
“呃,我是……”直觉警告黄宗世,不逃绝对后悔,千万不能让她知道他的身分。
“你快说啊!”朝露双手叉腰,霸道命令,从哪方面来看都是个被宠坏的小孩。
“公主知道我的名字做什么?”黄宗世无论是哪一方面,都不想和朝露扯上关系,能逃则逃。
“招为驸马。”朝露明人不说暗话,这可吓坏了黄宗世。
他只不过恰巧路过,顺便伸手拉她一把就被她缠上,早知道他就不要那么难婆。
“快说,你叫什么名字?”朝露跳脚。
不行,他非得想个法子逃命不可,无论如何都不能被她缠上。
“你看,天边有一只好大的老鹰。”黄宗世狗急跳墙,随手指天,朝露果然中计。
“在哪儿?”她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向天际,寻找翱翔的老鹰。
就是现在!
黄宗世趁着朝露转移注意力的时候,脚底抹油落跑。
“哪来的老鹰,你是不是看错了……啊,人跑掉了?!”
第2章(2)
之后发生了什么事,黄宗世无从得知,但他莫名其妙变成驸马倒是真的。
收起回忆回到现实,黄宗世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一步错,步步错”,当初他若没有好心出手相救,就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
是啊,他明明就不想理朝露公主的,这些年来他也躲得很好,虽然他打从十二岁开始,就一直暗中保护皇上,但他只要一听见朝露公主驾到,一定找借口开溜,十年来没跟她打过一次照面,只是远远看她。
他原本打算和她保持一辈子距离,谁知道那天经过后花园,看见她站在树上全身发抖,他一时不忍,上去救她下来,未料为自己惹来一个大麻烦。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恩将仇报,他终于了解这四个字的真谛。
叹气再叹气,无奈再无奈,黄宗世想不通自己的运气怎么会这么好?明明只是一个将军的次子,顶多也就是个五品官,怎么人人都不想要的公主就轮到他──
“驸马!”
“噗!”
三个月前皇上的遭遇,在黄宗世的身上重演一次,只不过当时呛住皇上的是茶,这次换成酒,而且还是烈酒。
“公、公主,咳咳!”黄宗世被酒呛得频频咳嗽,朝露走进房间,一边打量黄宗世。
“你在做什么?”她好奇地看着桌上的瓶子,她好像闻到酒味?
“没、没做什么。”黄宗世手忙脚乱地藏酒,朝露越看他的行动,越觉得可疑,他明显在说谎。
“骗人,你明明就在喝酒,以为我闻不出来?”朝露人小鬼大,什么事都不过她。
黄宗世叹口气,把酒瓶和酒杯重新摆到桌上,痛苦招认。
“我是在喝酒没错。”他多希望酒醒之后发现这只是一场恶梦,可惜他才喝了几杯,连酒醉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她活逮。
“什么嘛!喝酒也不叫我。”朝露抱怨。“你知道我在房间等着和你喝交杯酒,等得都快睡着了吗?”
他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才一个人躲起来喝酒,虽然已经是既成的事实,他仍不愿意承认,自己娶了皇上的妹妹。
更离谱的是这桩婚姻还不是他自己心甘情愿,是被硬塞的,皇上口口声声说拜托他,其实与赐婚无异,差别只在有没有下旨。
“你的盖头呢?”黄宗世注意到原本应该覆在凤冠上面的红色布巾不见了,只剩下缀满宝石和珍珠的凤冠。
“我自个儿拿掉了。”朝露再次抱怨。“等你帮我掀盖头我早闷死了,内务府不知道打哪儿弄来一条又长又厚的盖头,闷得我喘不过气。”
大家都羡慕新娘,又有谁能够体会新娘的心酸?先不说那一身衣服有多笨重,就说那顶凤冠简直就像石头,压得人脖子都快断掉,如果不幸遇上一个偷懒的新郎,比如黄宗世,宁可一个人关起门来喝酒,也不愿意帮她拿掉头上的凤冠,可真要郁闷到死。
“对不起。”黄宗世光顾着自艾自怜,忽略了她可能会不适,于是急忙道歉。
“先别急着道歉,快帮我把凤冠摘掉。”朝露用手指向头顶,一副快喘不过气来的模样,黄宗世赶忙伸出双手帮她把凤冠拿下来放在一旁。
“呼,轻松多了。”总算不必再承受凤冠的重量,朝露大大松一口气,黄宗世见状不禁笑起来。
“你笑什么?我还没原谅你。”朝露主动拉了一把椅子,大剌剌地坐下,动作说粗鲁也粗鲁,却流露着一股自然的清新。
黄宗世闻言瞬间手忙脚乱,说实话,他十分缺乏跟女性相处的经验,他的人生充满了国恨家仇,除此之外,只知道不断地练武。不要说任性刁蛮的公主,就算是寻常百姓的姑娘家,他也不懂得如何和她们相处,公主的身分更为高尚,对他来说真是一道难题。
“给我倒酒。”朝露郁闷到家,学起他借酒浇愁,吓坏黄宗世。
“不可以,公主——”
“有什么不可以的?”无聊。“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一杯交杯酒没还。”
朝露这句控诉简单有力,瞬间把黄宗世打趴。
“好吧!”的确是他理亏,难得洞房花烛夜,他竟然任由她一个人独守空闺,是没有权力约束她。
黄宗世纵使有满腹委屈,也不敢跟朝露抱怨,原因很简单,皇上有旨:不许让朝露公主知道这桩婚姻的真相。
换句话说,他不但得当柳下惠,还不能让朝露公主发觉。明明他只是保母,负责照顾朝露两年,却必须让她误以为他因为喜欢她,才跟她成亲。
这真是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最大的挑战。李英豪或许做得到,但他不行,他既没有李英豪的机智,又不若他舌粲莲花,能说出一些似是而非的道理。他只懂得惩奸除恶和服从命令,偷抢拐骗一概不会,事实上他只要一看到有人作恶,不将对方擒拿归案誓不罢休,他这种个性到底要怎么瞒骗公主,想到就令人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