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牧归没说这段过程,更不可能告诉她,此时此刻倔强的陶剑鸣还在宫门外静坐抗议。
人既然已经都被他弄进凤仪宫了,抗议也没用。
陶静姝从帝王的脸上看到了答案,果然祖父没有同意,那某人这算是强抢重臣之女进宫?妥妥的昏君啊!
她之前活的那几世里的丰佑帝是不是假的啊?
陶静姝现在特别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哪里出了错。
虽然有些迟疑,但她还是把心思说了出来——
“您不会是把我抢进宫的吧。”虽然是疑问,但却是笃定的语气。
龙牧归不由得干咳了一声,目光有些闪躲。
“皇上这样做,就不担心令群臣非议?”
龙牧归哼了一声,对此不作回应,他当然不会告诉她自己的御案上这几天劝谏他的奏章如雪片一样,御史更是对他一日三骂。
见他这样,陶静姝便明白对方这几天过得也不怎么舒服,活该!
对此,她的感觉是——爽!
即便是帝王,有些规矩也是要守的。他私底下做些小动作,大家可以当没看到,可他竟然堂而皇之地将人抢进宫,这个大家就得跟他讨论讨论,这是为官的本分。
否则,文武百官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定国公府又是一个有重要地位的勋贵之家,不少人物伤其类,免不得也要多想那么一点两点——万一自家闺女也被抢进宫被克死怎么办?总而言之,这次龙牧归的行为替他自己招来很大的诟病,最好的解决方法当然就是将人原样送出宫去,然而他不情愿,如此一来双方就僵持住了。
“一会儿等我吃完饭,皇上还是送我出宫吧。”
龙牧归冷冷地看着她,她丝毫不怯,出尔反尔的人不是她,她不心虚。
这时,宫人端着膳食来了,打破了僵持。
“你先吃东西吧。”
说完,龙牧归便拂袖而去,陶静姝顿时觉得空气都变得清新了。
出了内殿的龙牧归径直离开了凤仪宫,大步流星踏入紫宸宫,脸色一片阴沉。
紫宸宫是历代帝王的起居宫室,有时也会在这里召见朝中重臣,但龙牧归大多数处理政务都是在勤政殿。
当他在侧殿坐定之后,很快便有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面前。
“有结果了?”
“是。”
“是什么?”
面对皇上的目光,黑衣人却不由得低了低头,“没有任何人为的痕迹。”
龙牧归的手猛地一下拍在龙椅扶手上,心火爆起,“没有人为痕迹她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昏迷。再查,把国公府那位五姑娘给朕细查。”
事发当日陶三姑娘出现在揽芳院,虽然陶大姑娘昏迷时,她尚未进屋,且她一向与陶大姑娘的关系亲近,他们这些暗卫也没放过对她的清查。
更不要说众所周知关系不睦的陶五姑娘了,偏偏任他们如何探查,真的没有查出蛛丝马迹,皇上还是不信。
“另外,她身边的人手加倍,不能再出现任何意外,听明白了吗?”
“属下听明白了。”
“去吧。”
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再次消失。
龙牧归独自坐在椅中闭目沉思,良久之后才起身走出侧殿,吩咐太监一句。
“摆驾凤仪宫。”
太监拉长了音调传谕,仪仗摆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前行。等龙牧归到凤仪宫的时候,陶静姝已经吃过东西,换了衣服正在梳妆。
她乌黑油亮的青丝在宫女手中变成精致的发髻,最后一枝凤钗斜插,侧头之际凤口衔珠些微晃动。
“凤钗不要戴了。”
陶静姝说出了自己的要求,梳头的宫女只好从首饰匣中另取出一枝宝石簪子替代。
她从绣墩上起身的时候,龙牧归走到了她身边,脸色不太好看,“怎么?就这么急不可耐地想离开朕吗?”
面对心情不悦的帝王,陶静姝适时的沉默,不打算火上浇油。
“就这么跟朕无话可说吗?”
“皇上,”陶静姝认真地看着他,“无理取闹这种事有失身分。”
“你就仗着朕宠你。”龙牧归语气有些软下来,牵了她的手往殿外走。“回去小心调养身子,别再让朕听到你出意外。”
“好。”
第六章 偏心的父亲(1)
出了皇宫的陶静姝并没有回定国公府,她被陶剑鸣安排住进了一幢三进宅院。
以定国公府的家底,在京城的产业必然有不少,这大约也是其中一处,所以陶静姝没有多问,其实离开定国公府也好,毕竟那里面有些人她是真的不想见,容易勾起旧时伤痛。
陶剑鸣临走的时候留给孙女一个小匣子,里面装的便是这幢宅子的地契房契,既是祖父给的,她也就心安理得的收着了,反正她不可能嫁出去,多些钱财傍身也是好的。
至于这间宅院里那些伺候的人,陶静姝并不在意,她很清楚那不是自己需要担心的事——不要小看任何一个男人的占有欲。
下了几日的雪后,太阳终于舍得出来露脸了,陶静姝也带着人离家出城,前往保国寺。
车马辚辚,一行人低调地到了山门前,那里已经有一个眼熟的小沙弥在等着。
“阿弥陀佛,”在见到被丫鬟扶下马车的陶静姝时,小沙弥双掌合十念了句佛号,“方丈让我引施主过去。”
陶静姝没有怎么惊异,毕竟上次她便已经领教了方丈的深不可测。
其他同来的人却是难免惊愕,他们来保国寺并没有事先说好,山门前却已经有人在等候,外间传言方丈大师是得道高僧,能知过去未来,如今看来是真的啊。
依旧是在上次分开的岔路口分开,陶静姝独自一人踏上了前往方丈禅院的小径,这一次小沙弥并没有跟着引路。
推开禅室的门,一眼便看到了圆空,陶静姝朝他施了一礼。
“阿弥陀佛。”
“大师。”
“施主心中有疑。”圆空的语气是肯定的。
陶静姝在蒲团上坐下,合十行了一个礼,道:“来之前,我确实有问题想问大师,可是到了这里,我却觉得我根本不必问。”
圆空但笑不语。
“冒昧前来,打扰方丈清修了。”
圆空笑意更深,闭目打坐。
陶静姝并没马上离开,而是陪着圆空在禅室静坐了半天,这才告辞离开,但是在她走到门口时,圆空的声音再次响起——
“近期施主还是莫要远行的好。”
陶静姝诧异地回头,圆空却已经又闭上了眼,不再言语,她抿了抿唇,也没追问为什么,世外高人总有他们自己的本领。
今日来保国寺前,她已经有了计划——想要离开京城到外面四处走走看看,这也不算是她一时心血来潮。
一则是想出去看看这大好河山,身为世家闺秀,几世以来她都没有离开京城这个狭窄的池塘,眼看五妹已经不足为虑,她也想像这世间男儿一样行走四方,感受不一样的人生风景;二则是想要躲避帝王的纠缠。
帝王如今的纠缠说白就是男人的劣根性: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还有句流传甚广、深入人心的俗话: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他们两个如今的情况大抵跟这句话多少有些相似。
真要她相信帝王所谓的真心吗?
后宫三千佳丽又不是摆设,跟一群女人共事一夫,想想都厌烦,她干点什么不好,非得把自己搁那四四方方的宫墙里虚耗余生。
天地这么大,男人那么多,何不去看看?
当然她也只能看看,想到这,陶静姝多少还是有些怨恨龙牧归的,她真的是无妄之灾啊,难道说那天真的不是离开国公府的黄道吉日,所以才会在宁顺侯府外碰到微服出宫的皇帝?哪怕晚上一时半刻的,双方也不可能碰个正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