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静姝悠悠地道:“这便是男人的劣根性。”
“哦?”
“对他好的他不屑一顾,对他不屑一顾的却积极地追求,美其名曰爱的就是对方的个性,一言以蔽之,就是一个‘贱’字。”
龙牧归觉得好像又被骂到了,但他是不会就此认输的,反唇道:“如此说来,你对朕好一点,朕可能就并不稀罕你了,那你为什么不那么做呢?”
陶静姝神色不变地道:“那只是绝大部分的情况,万一我委屈了自己却出现了罕见的局面,那岂非事与愿违。”以她上几世的运气来看,那种罕见状况出现的可能性相当高。
既然如此,何必呢?
龙牧归煞有介事地点头认同,“说得有理。”
“哼。”
“我将申妃降为昭仪了,她不敢再来烦你了。”
陶静姝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看得他心里直发虚。
“有问题吗?”
“所谓雷霆雨露均是君恩,生死荣华不过天子一念,我今日是见识到了。”
“物伤其类了?”
“只是感慨世事无常。”陶静姝轻轻摸着腹部,语调无波无澜地道:“不知几时皇上会对我也弃如敝屣呢。”
龙牧归做出思考的表情,然后带了几分为难地说:“你之前说得对,皇后这个位置不能轻易动,朕大概最多就是冷落你。”
“哦。”声音毫无起伏。
“可这岂不是正好遂了你的心思吗?”
陶静姝斜眼看他。
龙牧归笑着凑到她耳边,“朕不会做这种赔本买卖的,你趁早死了这个心吧。”
“幼稚。”
“那又如何,总之朕跟你耗上了,你是甩不掉朕的。”
这家伙绝对不是她记忆中的明君丰佑帝!
真是她记忆太多错乱了,还是她从未真正认识过他?
在九世的记忆中,除了与她自己有关的事发展有出入之外,其他大事件的基本脉络还是不变的;这一世却与之前都不同,最大的变数就是丰佑帝出现在她的人生中,这是牵一发动全身了?
陶静姝有点儿心烦,总觉得这不是个好兆头。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
她虽然不慕权贵,可却还是挺想安稳活着的,在皇帝身边生存危险直线飙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英勇就义了,怎一个惨字了得!
她仗着怀孕胡闹不少次,可非但没打消帝王的热情,反而还起了反效果,这实在很尴尬,眼瞅着预产期就要到了,问题却还没解决,一旦生产后,鬼知道她跟皇上的状况要往什么方向发展。
这未知的命运真考验人的坚韧度。
“哎哟……”肚子突然被踹了两下。
龙牧归的手正好搁在她的肚子上,也感受到了里面小家伙的活泼,不由得笑道:“皇儿倒是顽皮。”
“小姑娘还是文静些好。”陶静姝对女儿还是有所憧憬与期待的。
龙牧归如今也不跟她为孩子的性别起争执了,从善如流地说:“男孩儿也好,女孩儿也好,总归活泼些都不是坏事。”
陶静姝没忍不住回念了一句,“等您替他收拾烂摊子时就不会这么想了。”
“朕的孩子怕什么。”
“慈父多败儿,溺子如杀子,皇上长点儿心吧。”
“那不是还有你这个虎母嘛,他不会长歪的。”龙牧归忍不住调侃了一下她。
陶静姝顿时被噎到了。
龙牧归不由得哈哈大笑,真是难得见她吃瘪。
第十章 沾了儿子的光(1)
移宫搬家的事最后不了了之。
怀孕的人注意力难以集中,思绪被带偏后也没有人再刻意提醒她,毕竟皇后娘娘现在正是危险时期,能不折腾最好,谁也不想出什么意外。
至于申妃变成申昭仪的事,凤仪宫就更不会有人在意了,事情本来也跟他们家娘娘无关,皇上才是那个始作俑者。
“不作不死,申昭仪也是在皇宫闲得养鱼,琢磨事情的方向有了偏差,这才连踩两坑,被人连降两级,也是坑自己的一把好手。”
双喜心情很复杂地听着自家娘娘感慨,有娘娘替对方惋惜的错觉。
紧接着陶静姝说出来的话证实了那不是她的错觉。
“我如果有她这种惹怒皇上的本事,现在咱们也不至于陷在这后宫之中。”
“……”双喜没想法了。
不是她的错觉,自从那天她在国公府后花园湖畔凉亭找到姑娘开始,姑娘为人处事和面对事情的思路都朝着一种诡异的方向发展了。
如今已然是十匹马拉都拉不回来了。
不过,不管怎样,娘娘活得高兴就好,她总归是陪着她的。
陶静姝一手扶着自己的腰,一手让双喜扶着,挺着大肚子散步。
这样子每天在凤仪宫的院子走上几圈,对现在的她来说其实是件挺辛苦的事,但老院使说了,这对她的生产有好处,都说生产是在鬼门关上走,她无论如何还是想平安挺下来,那就只能坚持。
在院子里例行散完步,主仆两个回到了屋里。
喝了几口双杏端上来的温水后,陶静姝扶了扶腰,道:“双喜,那只匣子你记得收好。”
双喜默默点头。
这并不是一个愉快的话题,双喜宁愿那只匣子里的东西永远都不会派上用场。
因为那里面是娘娘托付给她,在她生产出意外后,留给小主子的家书,娘娘写了很多,那一封封的都是身为母亲的一片爱子之心。
“我有预感,也就这一两天。”
“啊——”双喜大惊,“娘娘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陶静姝笑着摆了下手,“别紧张,就是一种感觉。”
“那婢子去让人准备。”
“还准备什么,宫里不是一直时刻准备着吗?”
“还是再卿咐一下。”双喜坚持。
看着自己的贴身大丫鬟固执地出去吩咐人准备,陶静姝不由得无声而笑,这就是双喜啊,一直陪她到最后的人。
可是她的笑意随即敛起,肚子的疼痛来得毫无征兆。
这阵子准备接生的嬷嬷们和老院使都告诉过陶静姝要生了会有哪些反应,她很快就发现自己是在阵痛。
“来人——”双杏扶住了陶静姝,知道是发动了,惊得声音都有些变调。
发动来得猝不及防,整个凤仪宫顿时忙做一团,消息也在第一时间送往勤政殿,正在勤政殿与大臣们商议朝政的龙牧归扔下众臣就往凤仪宫赶。
这消息瞒也瞒不住,也不会有人想瞒,很快就传遍了京城的官宦之家,定国公府和宁顺侯府便都跟着不安。
一则,女人生产是鬼门关上走一遭;二则,他们对皇嗣的性别也很关注,这关系到皇后日后的尊荣。
事实上,整个朝堂都对皇后这一胎关注极高。
皇帝年近而立,膝下却无一皇子,这对朝廷来说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皇后此次一举得男,那真可称得上是举国欢庆,社稷有望。
在别人都期望皇子诞生时,恐怕也只有进了产房的陶静姝本人心里笃定自己生的会是一个女儿,所以她本人没有压力,反而是产房外的人十分焦虑。
生产前的阵痛是最难熬的,陶静姝即使几经生死也被这痛折磨得苦不堪言。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她肚子里的小家伙终于开始真正奔向这个世界。
产房内不时传出一两声陶静姝因疼痛而发出的叫声,但大多时候反而是产婆鼓励产妇的声音更多一些。
龙牧归已经不知在院中来回走了多少遍,不时焦虑地往产房看,碍于规矩他不能进产房,可整个人也着实不好过。
他爱的人正在拼着命生下他的骨肉,但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外面干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