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端端地在家里,外头还有一队禁军守着,有什么需要保护的?”
“就因为那群禁军意图不明,才更让人担心。”
“你怕他们会突然冲进来杀了我啊?”
“这个……按照你们对皇上的形容,我觉得今圣是个肚量狭小、擅用权谋、志大才疏却好大喜功,又重名声的人,所以他若要杀人,不会弄得声势浩大、鲜血淋漓,更有可能的是,派人送来一杯毒酒,赐你自尽。因此……我不知道伯父若面对那等情况,会作何决定?但文若兰既要我护你周全,真到危急时刻,我是不会管什么君命难违的,一定带着你杀出重围,待你安全后,我再杀回天牢,劫狱救文若兰。”
要说武梅渲直率没心机,这番分析还真是中肯,将今圣的性子形容得半分不差。
文知堂苦笑。这丫头也没那么笨嘛!看来儿子要把她拐到手,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
愿诸神保佑儿子顺利娶得美娇娘吧!至此地步,他也只能替儿子祈祷了。
“我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做到那等地步,不过……这群禁军若想为难我,也没那么容易。”他带她到后花园,在那满眼碧绿、百花盛开、流水潺潺中,几许怪石点缀其中,衬着整座园林说不出的清新舒爽,宛若桃源。
文知堂带着她敲开一座巨石,想不到机关打开后,竟是一条黑黝黝、看不见尽头的地道。
“若那群禁军企图强攻,我自有逃生门路,不会留下来等死的。可若兰在天牢却是孤军奋战,形势更加危险,所以我希望你去看着他,若有万一……”他是礼部尚书,一辈子讲礼守法,谁知临老了,却要做出这样出格的决定。“你就直接打破天牢,将他救出来吧!”
文知堂刻意不提皇上可能赐死的事,因为那不比禁军的围攻或是白云的挑衅,那是君命,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能抗君吗?
他在心里苦笑。没到那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作何决定,也许以死明志、也许先逃再说,等待今圣或者他百年后,此事再由后人盖棺论定。
在文知堂的刻意引导下,武梅渲完全将皇上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她本不是那么粗心大意的人,只是太挂心文若兰了,不自觉地便忘了很多与他无关的事情,心思全集中在他身上。
文知堂的反复劝说让她不知不觉动了心。“伯父,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我都几岁人了,吃过的盐比你们吃的米还多,难道危急之时,我还会不懂得闪躲吗?”
“那你记住,那些禁军若想进府,八成就有问题,你立刻躲进地道中,由此出城去,等待我和文若兰与你会合。”
“我知道。”怎么突然觉得这武梅渲快比他已逝的娘亲更啰嗦了。“你且放一百个心,我会照顾自己的。”
“那……我走了……”她一步三回头,不是不舍,是愧疚,文若兰叮咛她照顾父亲,她却为了相思难耐,坏了自己的承诺。这生平第一回说话不算话,让她既不安又心慌。
可留下来……不,她真的放心不下文若兰。一眼,只要看一眼,确定他平安无事,她便立刻回文府,保护伯父。
“快走吧、快走吧!”文知堂不停地挥手赶她。
“那……你小心,我……我很快就会回来……”说着,她如风一样地闪了出去。
文知堂忍不住好笑,这番儿女痴缠啊……他忍不住想起了亡妻,年少时,他与妻子岂非也是如此难分难舍?
咻,不知何时,武梅渲又掠回他身边。
文知堂吓一大跳。“你……速度还真快,确定我儿平安了吗?”
“我还没去天牢。”武梅渲不好意思地臊红了脸。“我临时想起有件事得跟伯父说一声,你不只看见禁军要躲,发现道士更要闪,知道吗?”
文知堂笑了,这丫头真是有趣极了。
“行,只要是陌生人企图进入文府,我全都躲起来,相应不理,这总行了吧!”
武梅渲松下一口大气,点点头。“嗯,这样我就放心了,那我去了,伯父保重。”她又鬼魅一般地消失了。
文知堂呆了半晌,放声大笑,心里暗道:儿子啊,你可要争气,如此有趣的姑娘,你要追不上手,那就是你的大损失了。
远远地,武梅渲听见他的笑声,本已通红的脸更是臊得像要滴出血来。
她这样着急会情郎,是不是很不矜持、瞧来特别地傻?可她真的想文若兰嘛!好想好想,想到心都痛了。
生平头一回这么思念一个人,她的脑袋已经慌乱得成了浆糊一团了。
唉,相思害人啊!
可是……却也好甜,让人心窝暖暖,仿佛吸入口的气都带着蜜似的味道。
文若兰……心里默念他的名字,想不到这趟京师行会遇到这样一个充满魅力的男子,她觉得自己真是好幸运。
她挂着浅浅的笑容,迅速冲往天牢,浑然不觉一场危机已在她身后酝酿,随时可能爆发,炸得她姻缘路断,甚至小命难保——
第8章(1)
武梅渲急匆匆赶到天牢,发现这里的守卫变得森严了。
但那也只是跟之前的松弛比较,事实上,这种防卫比起江湖上的二流帮派圈地办事、闲人勿近的法子,还逊了一筹。
因此,她依然轻松地混进了天牢,沿着横梁,来到关押文若兰的牢房所在。
她从墙上探看牢房景况,深深地吐了口长气。
文若兰已经从刑架上被放下来了,一名老御医正在给他检查,同时嘴里小声念着:“缺德喔!修道人,下手这么狠,这修的是哪门子道……”
老御医说得很小声,他身边的人都没听见。
他也怕得罪白云,下一个沦落天牢受苦的就变成他了。
但武梅渲这个可以打趴武林盟主的武学奇才,耳听八方更是她的强项,却是一字不漏将老御医的话都听进了耳里。
她更放心了,老御医会说那种话,显然也是看白云老牛鼻子的嚣张不顺眼的,由他来为文若兰检查,肯定不会使坏,他的小命也就有保障了。
老御医带来的几个学徒分别勘验那些对文若兰动刑的道士尸身,不久,他们同时向老御医禀报。“师傅,这些人早死透,尸体都变硬了。”
“知道死亡原因吗?”老御医头也不抬地随口问道。
不是他没医德、不关心那些道士的生死,实在是文若兰的情况太奇怪了。
初诊时,他气息已绝,但身体犹温,号他腕脉,摸不到脉动,但耳朵靠近他胸口,却能感受到他心脏微弱的跳动。
有戏!老御医很激动,文若兰还这么年轻,倘若就此遭奸人杀害,未免可惜了。
他气息虽无,却一脉尚存,若抢救及时,必然捡回一条小命。
“你们谁把我的金针拿过来。”老御医也不等徒弟们报告,迅速指使他们帮忙救人。
几人团团忙乱中,其中一个学徒踢到一名道士尸身,跌飞出去,眼看着就要压到地上的文若兰。
武梅渲心一紧,赶紧弹出一道指风,硬生生将小学徒飞跌的位置横移了三寸。
“干什么呢?!”老御医没好气地骂道。“你不知道文大人现在很虚弱吗?若再出丁点差错,小心皇上砍了你的脑袋。”
“我……”小学徒一脸迷糊地从地上爬起来,他正纳闷自己怎会跌倒,还跌出如此奇怪的角度。“对不起,师傅,实在是这里太挤了,那么多尸体,徒儿才会不小心绊倒,徒儿会更加注意的,师傅别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