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李竟窗!”
眯眼、皱眉,李竟窗正为着一句业务用语绞尽了脑汁,耳朵不自觉地听了句话进来,两道浓淡恰当的柳眉拧成小丘。
好像听到谁在叫谁的样子……
“李竟窗!”
“唔……喝!”当这声呼唤终于窜进她思维集中的脑子里时,当下,李竟窗差点没一屁股跌到椅子底下去。
“啪!”一声,手中的铅笔心应声不支,断了个齐头。
压根没心神去惊呼哀悼骤然拦腰折断的铅笔心,前一秒正专心写着下班前要缴出去的业务报告,下一秒,她下意识地吞着莫名骇然的口水,不敢先应出声,暗暗的挪动已然僵凝的眼珠子,飞快地了眼钉在眼前三十公分距离的小年历卡。
惨!今天不是初一、初二,也不是十五、十六,更不是逢年过节,所以,她应该不是忘了拜拜……
“李竟窗!”娇滴滴的嗓子三度响起,只不过,音调陡然高拔,像极了正被拔毛的老火鸡,而且,这回多了些不悦的告诫意味。
“呃,我……我在!”教人措手不及的危机意识自脚底勾出了阵阵哆嗦,她又吞了几CC的口水,心知肚明无法打混过去,暗叹着,这才缓缓地抬移视线焦点,挺不甘不愿的。
“干么呀你,我已经连叫你三声了。”
“呵,是这样的噢。”干笑,“董小姐?有事?”李竟窗眼角仿佛看到几个同事纷纷丢来同情又暗自庆幸的眼神。
唉!
出了社会,才愈加怀念起在学校念书的纯善时代。好歹,大难临头之际,总会有三、两个机灵过人的同窗会想办法示警;而现实的职场则让别人心痛不已,遇着事,同事们不落井下石已是阿弥陀佛了。
“你在发呆?”像是逮到了她的小辫子,董笑琴的笑容满是不怀好意的恶毒。
“没,怎么会呢!”开玩笑,若不是被她这贸贸然的鸡猫子鬼叫吓到,她这会儿还很专心地在写着报告呢!“有事吗?”
“是有一点点的小事需要你的帮忙啦。”明目张胆地丢了个“你最好别忤逆我”的大白眼给李竟窗,轻咳了咳,瞬间,又是一副慈悲为怀的老姑婆嘴脸,“是这样子的,我想问问,你后天有没有空呀?”
没空!
啐!老巫婆有没有神经错乱呀,后天是星期六,周休二日的星期六耶,呆子才会答有空。
而不巧得很,这点小小的常识,她还算有哩。
“喂,我在问你,你后天有时间吗?”顶着张浓妆艳抹的立体脸庞,董笑琴冷不防地俯身进入她发怔的视线里,眼中倏地换为不达目的终不休的愉悦。
“不,我……”一瞧见那副闪闪发亮的威吓神采,李竟窗又开始吞口水了。
虽然进这家公司没多久,同事也还认识不到几个,但老巫婆的恶形恶状不必她亲自体会,已然风闻了一大箩筐了。付薪水的老板是闪烁在天边最晶晶亮亮、只能远观、不准近觑的一颗星儿,她这类黯淡无光的小喽是休想近身半分;而顶头上司就是董笑琴--一个深谙下欺上瞒之道、一手遮天的功力无人能及、再加上专喜欺压善良的小职员。
在公司捱了几个月,所有人事之间的来龙去脉,她这小菜鸟即使不是心知肚明,也好歹多少有个底,光是几件听进耳朵里的传闻就代表了一件事,像老巫婆这种人间败类,她李竟窗不但惹不起,而且最好是有多远就避多远。
在老巫婆的淫威统治下,上不见天日,所以,只要被她点到名,那个倒霉蛋就只有等着送死的份了。
而老巫婆这会儿,好死不死地竟点到了自己。
呜……她何德何能呀……呜……要死了,她怎么那么倒霉呢!
“你后天没事,对不对?”等了两秒钟得不到义正词严的拒绝,董笑琴加深了喉头阴恻恻的笑声。
没关系,虽然刚进笼的小老鼠颇不受教,事情摆明临到她头上了还这么不干不脆的,看了真想扣她薪水;但,谁教她是菜鸟一只呢,耐心点,多来个几次,自己就会将她调教得比波斯猫还要服顺,等着瞧好了。
“呃,董小姐,其实我后天是有点事情要办啦……”小声小气,李竟窗尝试着为自己争取最后一线生机。
不敢扯高嗓门拒绝趾高气昂、分明是吃定了自己没胆的上司,那跟她讲理总可以吧?的确,自己后天是没排什么余兴节目,也没什么会死人的重要事项待办,可却也不想沾上这种差事。依老巫婆往常的小人习性研判,只要她交托嘱咐的,铁定是要宴无好宴、事无好事,趁早推得老远比较安全。
就算后天或许会对上房间的墙壁发一整天的呆她也甘愿,总之,就是绝对、绝对不要理会老巫婆无理的要求就是了。
“太好了!”先声夺人,董笑琴一口就打断她的吞吞吐吐。
“啊?”什么事情太好了?眼泛狐疑,李竟窗忐忑地朝她睁大了眼。
“你只是有点事情要办而已噢!”
“不是有点事,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她仍为时已晚的迭声补救。
“再怎么重要,也不会耗掉一整天才对呀!”董笑琴用“爪子”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想,你应该愿意帮我一个小忙吧?”
小忙?不不不!李竟窗心里猛烈地摇着头。哼,无论这个忙是大是小,打死她她都不想跟这老巫婆有任何瓜葛!
“真希望我能帮得上你的忙,可是,我后天真的是有事……”千辛万苦,李竟窗甘冒丢了工作的危险,略显苍白的面容挤出一朵爱莫能助的遗憾。
呵,希望老巫婆能意会得到她脸上的拒绝。
可惜,看,是看进了眼,但志得意满的董笑琴压根就将她露在脸上的胆小拒绝给淡然带过。
“我知道你们年轻女孩一放假都嘛忙着约会、逛街什么的,这事我是过来人啦,心里有数,呵呵呵呵!”奸笑数声,却在瞬间化笑为逼,没给小小菜鸟半丝喘气的时间,一张微遭岁月风干的脸皮上浮现了蛮悍的上司嘴脸,“可是说真的,这后天哪,我有件事情想麻烦你呢!”
当被相上的小老鼠不识相地乖乖踏入陷阱时,一点点的压迫力是该适时为之。
“是这样的吗?”可是,我极端不愿意让你麻烦哪!心在哀号,李竟窗笑得干涩极了,“但我后天,呃,实在是没空耶,真的是……很抱歉。”
若不是这份工作是她待业了大半年才好不容易窝进来的公司,再加上撇开老巫婆的欺压凌虐不提,公司的待遇与福利还算让人心服口服,否则,真想丢一坨大便砸掉老巫婆笑得信心十足的邪恶嘴脸。
只可惜,她体内的胆囊还没完全长成,成不了什么气候。
“啊?你真的不能帮我这个小忙?”
区区一句话,董笑琴却说得相当具有恐吓味,半眯的贼眼瞟呀瞟的,硬是将李竟窗吓得诚惶诚恐。
“咳,实在是……”
“真的不行?唉,你不知道我有多失望呢,原本,原本我还指望你能帮得上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忙呢。啧,你也知道,最近的经济实在是挺教人担心的,前几天我还听到总经理在电话里提到裁员什么的,工作不好找呀!”她意有所指的又拿眼神逼迫明显已经被她给逼到墙角的小老鼠。
看吧!三两句话,胆怯的小老鼠还不手到擒来才怪!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