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这三个字像记响雷,硬生生的就将她的满腔喜悦劈成两半。
“我们可以走了吧?”瞿北皇冷眉冷眼的粗声催促。
“啊?”
“别忘了,你是来接机的,不是来找亲戚的!”蓦然挫牙,他忍着胸口的忿忿不悦,恶声提醒她她的职责未尽,“现在,你接到我了,可以离开了吧?”明明是询问语句,但打从瞿北皇那张微怒的唇中逸出,却只闻威逼不闻要求,“我累得很,想早点休息。”
“你想早点休息?”不会吧!现在都还没到午餐时间呢,他这么大一个男人,竟然就口口声声说想休息了?
瞪着他不容分说的坚定神色,李竟窗虚弱的肚皮开始哀号了。她那顿即将到嘴的大餐哪……
“也是啦,飞了一整天了,平常人是会觉得累了。要不这样吧,小窗,我看你还是先将瞿先生安顿好再说。”
“那你呢?”她想也不想地追问。
“我?”祈寒歪着脖子考虑了一下,“我当然先回家喽。”
“你确定?”
“被你给逮到了,我哪还敢不回去一趟呀。”祈寒笑得有点埋怨。
他早就有所顿悟,现下是可以轻轻松松的用一顿饭就将她招降,可万一她哪根筋突然扭到了,有意无意间在大伙儿面前脱口说出他曾过门而不入的大罪,那他就等着被剥皮抽筋好了。
在他老爸心里有条不二准则,只要是犯了错,可是会追溯过往的陈年老档案哩!
“真的没骗我?”她还是有些不信,“既然要回去,记得要找小?噢,她挺挂记着你的。”
“我会的。”
“干么应得这么心不甘情不愿的?小?她又不是蜘蛛女,你需要为难成这样吗?”瞧他那模样,明摆着就是视与小?见面为畏途嘛!“只是见个面、叙叙旧什么的,你那么多心做什么?”
“呵。”祈寒暗吁道,“希望是如此,既然没时间一块儿吃饭,那我先走了。”再轻搂了搂她,揣着愁绪,他没忘了始终青着脸杵在一旁不吭一声听他们讨论家务事的瞿北皇,“瞿先生,很高兴认识你,改天有机会再一块儿吃个饭。”
“嗯。”瞿北皇应得漫不经心。
“我走喽。”祈寒轻拍了拍她的后脑勺,“你自个儿要保重。”
“会啦,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这种事还要你叮咛。”忽地,她想到了一件事情,不假思索地扯住他欲抽开的袖子,“等一等。”
差点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有什么事?”
眼角瞥见听到她又开口留住祈寒脚步的瞿北皇神情倏变、眉心微拧,她用力的将祈寒扯开几步,屈身向前,行为称得上粗里粗气的拉下他的身子,大大方方的跟他咬起耳朵。
“喂,你身上有没有钱?”
吐气、叹气,祈寒忍不住地翻起了白眼。
“干么呀你,不过是问你身上有没有带钱罢了,何必叹得像是我邀你去冒险犯难似的。”她不满的以肘撞了他的腰侧,“有没有钱啦?”
“有,当然有。”小窗她问这话岂不是废话,任何在外头讨生活的人随时都会来来去去的,身上没钱怎行哪?
“那好极了。”虽略显赧然,她还是笑咪咪的朝他伸出小手,“来,借我一些应应急。”
应急?“小窗,你不会是……”祈寒怀疑地看了看她。“嘘,是啦、是啦,不管你的脑子怎么想,就是你所想像的那样啦,反正先借我一些些就是了啦,可是先说好,我得等过年时才能还给你噢!”顿了顿,她忙补上一句。“还有,别跟我爸他们提噢,否则我会恨死你的。”不但会恨,说不定还一气之下就不还他钱了。
“唉,小窗。”
“别唉了,我也知道自己得好好的反省了,可是,你先借我钱再说嘛。”至于反省?哈,等钱到手后,就一并将它给丢到垃圾桶去喽!
“你唷!”
“别你呀我的,钱啦、钱啦,我只要你的钱啦!”
数声无奈叹了又叹,祈寒将身上的现金掏了大半给她。“不用那么多啦,我只要一、两千块应应急就好。”噘起嘴,她不顾他的反对将那一小叠的钞票又塞回他手上,“又不是借了不用还的,现在向你拿太多,你要我过年时拿什么还呀!”
“还不出来就当给你的压岁钱呀。”
“什么?那怎么可以呢,毕竟我们非亲非故的。”若真收了下来,她绝对会良心不安的。
“怎么不可以呢?你忘了,我们的关系‘非比寻常’呀。”说着,他不动声色的瞥了眼神情愈见沉肃的瞿北皇。他虽然离他们有两步远,可眼不离、气冷凛,那对丰腴且颇具福相的耳朵竖得笔直,毫不掩饰他虽然身为“外人”,却正在监视着他们一举一动的行径;尤其,碰巧被他瞟见,当自己递钱给小窗时,他眼中简直是风云变色了。
看得出来,累积在瞿北皇胸口的不耐与郁卒感愈来愈深、愈浓、愈教人气闷了。
“就算是非比寻常,也不是这样子说的呀。”李竟窗小心翼翼的将借来的钱收在口袋里,轻润唇,她仰首朝他笑得舒怀,“谢啦,幸好遇上了你,接下来的这几天不必啃馒头了。”本来,她已经绝得要祭出自己的“压箱之计”了。
何谓压箱?就是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轻启、轻用、轻使之计。
仗着一股傻气执意出外讨生活,这才知道所谓“生活”真格儿是有诸多困窘之处,所以当她第一次面临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惨状时,已然构思妥当了,若真是穷途末路时,只好多兜几个亲朋好友到她住处“游荡兼打尖”,这么一来,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当起二房东,加减坑些现金来当零用钱。“啃馒头?这么惨呀!”
低叹一声,李竟窗点点头,为自己的悲惨生活惭愧不已。有馒头吃算是幸福的了,手头若真是拮据,连有颗馒头吃都是种奢侈享受哩!
“那,你真不要再多拿一些?”
“不必了啦,这些已经挺够用的了。”就算是注定跟这份工作无缘,好歹当辞呈递出去时,她还是可以领到一部分的薪水。
“小窗--”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是没事啦,你别那么担心,我只是一时的生活不顺而已,再撑个一段时间就天下太平了啦。”
“你确定你撑得过去?”
“当然,又不是今天才经历这种生活。”曾经,她穷得拿王子面的调味包和着邻居妈妈端过来的稀饭填饱肚子,那段时间都没饿死她,她相信自己的未来不是梦,仍旧是有着光明灿烂的未来。“安啦,我会没事的。”
“你确定?”他仍有些不放心。
“放心,真撑不下去,我会‘包袱款款’回家认罪。”说罢,她双手一挥,“老天爷若真要饿死我,我也认了。算啦,船到桥头自然直,想那么多做什么?你走吧,反正钱已经到手了。”
“现实的小鬼!”捏捏她的颊,纵使仍有些担忧,祈寒还是走了。
依依不舍的挥别了祈寒,一回身,只见到一大朵吓人的乌云沉甸甸的压在瞿北皇横眉竖目的脸上。
好……好恐怖唷!
“呃……那,那我们现在呢?”李竟窗偷润着唇,见他不发一言,她小心翼翼的低声追问,“你想上哪儿呀?”
他?他想上哪儿?
就只差那么一点点,瞿北皇几乎是口吐白沫、不支倒地,若不是靠着仅存的意志力撑起一身骨架,他当真会丢脸的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