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绿眼杂种!”眼见同伴一个个倒下,黑衣人杀得眼红,怒骂一声,连人带剑从旁冲了过来。
这声咒骂,刺得她莫名恼火,暴烈的性子让她未加细想,加上来人速度太快,另一方又有人杀来,她直接抽出他腰间长剑,格挡架开。只是风寒刚愈,力道不足,还是被对方在臂上划了一道血口。
好痛!
一阵刺痛传来,她握紧长剑,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低低痛呼。
海东青阻挡不及,眼见刀锋砍伤了她,绿眸一敛,狂烈的怒吼瞬间震动四周。
那愤怒的狂啸,震得所有人全身僵硬。啸声未歇,那胆敢伤了她的人,早已被长鞭撕裂持刀的右手。
长鞭飞卷,不再留情,战事在眨眼间告歇。
一阵腥风血雨后,周遭突然安静下来,只有几声零零落落的哀号呻吟,发自那些倒地的黑衣人口中。
一片飞花随春风飞落,飘至他不再平静的面容,那绿色的瞳眸中,盈满愤怒,以及一丝慌急。
“我没事。”她小声的说道,不大确定自个儿为何要开口。
也许,她会开口说这句话,是为了安他的心。她凝望着那双绿眸,看得好深,好想看清楚他眼中的慌乱。她更想问问,他为什么要慌乱、要焦急--
海东青的双眼不再看她,俐落的撕了块长布,包住她手臂上的血口子。“问出他们是谁派来的!”他抛下一句命令。
说完,不等杨啸回答,他已策马转向,疾驰回钱府。
※ ※ ※
“你鞭子挥得好,刀剑却逊色了些。”
他果然很镇定。
钱府大厅中,珠珠咬着红唇,眼睁睁看着自个儿的衣袖被撕开,露出一片粉嫩肌肤,以及怵目惊心的伤口。
疗伤包扎,原本都是该由大夫来的,但海东青根本不让旁人接手,动作娴熟的处理一切。
“挥得再好也比不上你。”她亲眼看见,他是如何以长鞭,撂倒数十个大男人的。他才是深藏不露的用鞭高手。难得从她口中听到几近服输的字句,海东青没有开口,脸颊微微抽搐了一下,仍是低头处理伤口,他看着那刀伤的模样,好像和那伤有仇似的。
他的脸色冷僵,动作却相当小心,那样的举止甚至称得上是温柔的。当她因药性而痛得瑟缩,那宽厚的大手也为之一停。
海东青没有抬头,她却敏感的察觉,他全身的肌肉,因为她的疼痛而紧绷起来。
当那阵疼痛过去,他再度动手时,她似乎听到他深吸了口气。抑或,他其实没出声,而是她无法压抑,逸出红唇的深呼吸?她不大确定,却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他身上幅射出来的怒气和在乎--
他的愤怒与在乎,让她心里怪怪的。
海东青没有再弄痛她,替伤口缠上白纱,大大的手,动作却轻巧俐落。直到包扎完,才突然抬头,深邃的绿眸恰巧对上她的眼。
不知道为什么,珠珠一阵脸红心跳,慌忙移开视线。谁知,下一瞬,她整个人腾空,又被他抱了起来。
“喂,你又带我去哪啊?”她急忙攀着他的肩头,稳住身子。
“回房里。”
“我伤的是手,又不是脚,你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用不着抱来抱去的。”
她拍着那宽阔的肩头,要他放手。
他不搭理她,只当她的抗议是耳边风。
“海东青!”她羞恼的喊他的名,却仍得不到回应,仍旧像个一碰就碎的珍贵宝贝,被他护在怀中,抱着往外走。
踏出厅堂时,躲在外头的仆人们一哄而散,残留慌乱的脚步声。几名来不及逃跑的偷听者,有些拿着扫把,有些拿着抹布,一副勤奋的模样,假装在打扫。
见她能喊能槌他,他心情似乎稍微好一些,穿廊过院时,淡淡的说了一句。
“钱府的仆人,倒是挺忙的。”平淡的语气里,带了一丝调侃。
“哼,有胆子偷听,没胆子帮我,都是些不中用的家伙!”珠珠娇嗔开骂。
几名下人脸一红,仍旧没胆上前。他们在钱府里待得久了,早被金金训练得聪明无比,一旦发现危险,就会躲得远远的,绝对不会涉险。
无人肯伸出援手,海东青抱着她,一路畅行无阻,穿过满园牡丹,走进琥珀水榭。水榭的雕花门半掩着,他举脚一抬,轻易踢开雕花门。
偏偏,这一脚力道过大,那门板震到了墙,震动从墙上再传至桌上,而桌上的那盆牡丹,前两天刚刚被人移得稍微靠了边,桌子一震,牡丹花应声摔落。
哗啦!
珠珠倒抽口气,无法确定那是花盆摔落的声音,还是她心碎的声音。还没能出声制止,这家伙就抱着她,一脚踩上去,当场踩扁了她细心栽培的牡丹花。
“啊,我的花--”她发出惨叫,捧着胸口。
“什么?”他脚步一停。
“退回去,快退回去,把它捡起来!捡起来啊--”她惊慌失措,对着地上的牡丹花挥手,心疼得几乎要哭出来。
他退了一步,这下子,沉重的脚步恰巧又踩着那饱受摧残的牡丹花蕾。
“啊--”又是一声尖叫响起,她失去理智的猛拍他的肩。“我的花!你踩了我的花!你这个笨蛋!让开啊!快让开--”
绿眸一扫,睨向早已不成样的牡丹,知道这会儿已经难以挽救。他一挑眉,没有浪费时间,抱着她继续前进,绕过屏风,进入她的闺房。
听到三姑娘的惨叫,偷偷跟在后头的小绿匆匆跑进来,一见到牡丹花的惨况,吓得脸色都白了。她赶紧捡起那盆花,也顾不得脏,双手抱紧摔破的陶盆和残花,也跟着绕进屏风里去。
“三姑娘,花来了、花来了,我救起来了。”她捧高双手,嘴里嚷嚷着。
救起来?!
“我的花--”珠珠抚着心口,脸色发白,凤眼发直,失魂落魄的看着不成花形的牡丹,只觉得一阵晕眩。
“只是一朵花。”海东青皱起眉头。
小绿倒抽口气,对着他挤眉弄眼的示意,一面还用力摇头。
“你说什么?”珠珠抬头看他,神情仍旧茫然。
小绿卯起来摇头,摇得头都晕了。
可惜,海东青没接收警告,维持平淡的语气,又重复了一次。“只不过是一朵花。”
“只不过是一朵花?只不过是一朵花?只不过是一朵花--”珠珠瞪大双眼,不可思议的瞪着他一句大过一句,一声大过一声,说到最后,甚至伸手用力推着他的胸膛,激动的尖叫。“只、不、过、是、一、朵、花?!”
“我有说错吗?!”他不动如山。
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气得说不出话来,全身剧烈颤抖,小手停在空中,既想掐他,又想槌他,更想亲手杀了他。
“三姑娘,你保重啊!”小绿连忙放下了花,替主子拍拍背、顺顺气,还分神解释:“海爷,三姑娘视花如命,您这一脚,可是踩着了她的命啊!”
“花,再种就有了。”
“海爷,这朵*喜娘*不一样,那是三姑娘特地去求来的,她辛苦培育了五年,今春才养出花苞来。”
“喜娘”品种珍贵,原本种植在南方,年代已经很久远了,三姑娘亲自到了种植地,挖了一丈多深的土,将整株根挖出来,还费尽心力,仔细用木柜装着,运了三千多里的路程,这才回到京城。
海东青刚刚那一脚,毁了她五年的心血。
“我不行了、我要昏了--”她一手抚着额头,一手抚着心口,伤心欲绝的看着垂下的花瓣,仿佛被打入十八层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