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臂脱臼了!
钱珠珠只是轻轻一摸,就让他的臂膀移了位,手法之巧妙、速度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袁大鹏连退后几步,疼得脸色发白,豆大的汗珠滴滴答答的滚下额头。
海东青绿眸略眯,握住属下的上臂,往上一推,只听得喀啦一声,脱臼的手臂又给推回原位。
她挑起眉头,大胆的举步踏进雅席,从容的模样,像是踏进自家的大厅,可没半分客气。
碍于她手中的长鞭,以及她先前露的那一手,男人们敢怒却不敢言,只能乖乖让路,不敢阻挡。
丫鬟们抽出手绢,拂净梅花凳,恭敬的伺候她坐下,还替她端来热烫的香茗。
“喂,躲在桌子底下的,识相点,快把人交出来。”她淡淡的说道。
桌下探出一颗脑袋,薛肇咬咬牙,硬着头皮回答:“什么人?我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漂亮的凤眼眯了起来。
“先劈了桌子,再剥光他的衣裳,扔到街心上去。”她吩咐道。
丫鬟们应了一声,同时上前,但是指尖还没碰着桌子,黑影一晃,海东青已挡住去路。她们抬起头,一接触到那冰寒如腊月冷风的视线,瞬间都僵硬了,无法动弹。
“你出手太重了。”他从未见过,哪个女人出手如此凶狠。
“是吗?”她徐缓的啜着茶,以碗盖滑过杯缘,妩媚的眸子打量着他。“我倒还觉得,我的心太软了些,否则就该先鞭断他的双腿,哪能让他爬到这儿来求救?”
躲在桌下的薛肇,选在这时爬了出来。他拍拍破烂的衣衫,挤到海东青的身旁,知道只有这个男人救得了自个儿,他非得攀紧不可。
“你也别嚣张过头了,我是瞧你一介女流,才不跟你计较--”话喊到一半,瞧见那双上扬的凤眼,他的声音陡然变小了。“呃,呃,好男不跟女斗,我懒得跟你计较--”
她挑起柳眉,搁下茶碗。
“找到靠山了,说话也大声了?嗯?”
薛肇缩缩脖子,不敢答话,身子挪啊挪的,迅速躲到海东青的背后。他转了个方向,努力游说这票大漠汉子替他出头。
“各位壮士,你们可瞧瞧,这女人仗着钱家财势,就恣意妄为,在京城内胡作非为。”他壮着胆子说道。“你们千万要为我出头,否则咱们男人的脸面,可要往哪儿摆?”
男人们全凝着脸,紧握拳头,瞪视着钱珠珠。
她先前伤了海东青,又表现得如此霸道,早令人心生不快,再加上被薛肇挑拨,众人已是同仇敌忾,对她充满敌意。
薛肇说得更加起劲了。
“我爹可是薛谈,东市大街上有三十五间店铺子,都是我薛家的产业,各位要是愿意替我解决这女人,我爹肯定会大加酬谢。”
一群男人怒目瞪着她,她却好整以暇的端起茶杯,又啜了一口热茶,这才弯唇浅笑。
“你废话说完了吗?”她淡淡的问了一声,还没等薛肇有反应,手中的鞭子已经猛然挥出。
这一鞭挥得极重,薛肇要是被抽着,只怕要去掉半条命。
电光石火间,强健的臂膀抬起,一把扯住长鞭。
海东青站在原处,不动如山,甚至不闪不避,轻易就挡住她的攻势。
钱珠珠微微一愣,压根儿没想到,这胡蛮竟懂得抢鞭的手法,损了她教训人的兴致。她使劲扯了扯,长鞭却文风不动,粉嫩的脸儿,因为恼怒与用力,更显得嫣红动人。
四周静悄悄,没人敢动,更没人舍得错过这场好戏。他们全硬着头皮,伸长脖子,就怕漏看了什么精采画面。
钱珠珠咬着唇,愤怒的瞪着海束青。
“放手!”
那双绿眸略略一抬,望着她的目光,又深幽了几分。
他没有动怒,神情显得莫测高深。
“你这没长眼的胡蛮,非要护着这家伙?”她质问道,被激怒得脑子发热。她可是头一次遇见,能抢下她的鞭子,又能如此惹怒她的男人!
“有何不可?”他慢吞吞的说道。
她怒极反笑,慢慢收回长鞭,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缩小。
“好,很好,很好。”她喃喃说道,仰起精致的小脸,毫不畏惧的睨着他严酷的五官。
两人愈靠愈近,罕人都看得忘了呼吸,只隐约察觉,似乎有某种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蓦地,一阵骚动由外传来,人群开始喧腾。腰缠绿穗儿的丫鬟奔到窗边,瞧见玄武道的彼端尘土飞扬,她仔细觑了一会儿,连忙咚咚咚的跑回来。
“三姑娘,不知是谁报了官,京府衙门的人到了。”她低声说道。
“来了多少人?”
“约莫二十来个。”
“只有二十来个,你们出去应付不就得了?”
丫鬟咬咬唇,鼓起勇气提醒。“但是,金金姑娘先前交代过京府衙门,只要一发现事关三姑娘,就必须即刻向她报告。”
钱珠珠脸色一白,听见大姊的名字,霸气就灭了几分。她低声咒骂了几句,终于不情愿的撤回长鞭。
“我们走!”她扔下薛肇,轻巧的跨上骏马。临走之前,她策住缰绳,又朝海东青望了过来。
他沉默不语,深邃的眸子也望着她。
那样的目光,让她心头一跳,却也让她更加怒火中烧。她伸出手,用鞭子指着他。
“你好好给本姑娘记着,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就完了。”她撂下警告,随即一扯缰绳,策马狂奔。
穿着红狐猎装的窈窕身子,去如流星,很快的消失在玄武道的尽头。
第二章
夕阳西下,薛府内灯火通明,仆人们端上好酒好菜,忙着伺候贵客。
大厅内摆设奢华,精致的家具全挤在一块儿,炫耀财富的意图高于实用。至于墙上挂的字画,那更是惨不忍睹,有墙就挂,将字画当纸似的拿来糊墙。
幽暗的绿眸,扫过屋内的一切。
“海爷,今日真要多谢您见义勇为,救了我儿。”身材肥硕的薛老爷,吃力的伸手越过桌面,向海东青敬酒,丝毫没发现,自个儿的袖子已经掉进碗里。
“是啊,要不是海爷救命,我早被那女人鞭死了。”梳洗过后的薛肇,没了先前的狼狈,倒还人模人样。
逃过一劫后,他仗着脸皮厚过城墙,赖着那群胡人,说是要在家中设下酒宴,谢谢众人的救命之恩。
那群大漠汉子,对豪门酒宴没兴趣,一等海东青点头,就一哄而散,回破宅子喝酒睡觉,完全懒得理会。
令人诧异的,倒是海东青竟点头应允,来到薛家作客。
屋内的人酒酣耳热,丝毫没发现,窗外屋檐之下,藏着一个窈窕的身影。
钱珠珠穿着贴身的暗色装束,美艳的小脸上,覆盖着一层黑绸。她藏身屋檐下,屏气凝神,倾听薛府大厅内的动静。
挂在窗外半个时辰,就听到大厅里那对父子,费尽唇舌的颠倒是非,忙着诋毁她,把她数落得一文不值。
说来,薛府也称得上是富豪人家。薛家老爷是南方来的富商,经营南北杂货,初到京城就花费钜资,买下三十几间铺子,砸了不少银子宣传,着实也风光过一阵子。
只是,半年还没过去,薛家私底下的恶形恶状,也在京城里传开。
薛老爷除了赚银子外,还有沾惹良家妇女的恶习,家里几个小妾,都是强娶来的。上梁不正下梁歪,独子薛肇将这恶习发扬光大,两日前还在宣平坊,抢走了孟家的闺女儿。
只是,在南方能够作威作福,在京城却未必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