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吗?她的确是累坏了。
“我是累了,不仅身体累,心更累。”她老实说。
“既然咱们傲丰堡的杂务让你嫌烦,你何必待下?”莫司傲不以为意的说着,他心里清楚的很,虽然傲丰堡的银子不好赚,但只要你有本领赚到手,那可是一笔优渥的收入呀!
“我——”我是为了你呀!水胭在心底呐喊着。
“说不出来了吧!所以少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人的心里总是离不开一个贪字,你心里没这个字就不会自愿在这儿受苦了。”
他鄙夷不屑的口气令水胭感到心寒,她转身面对他,“这么说,你也是人,当然也离不开这个字罗?”
莫司傲紧蹙眉峰,非常诧异于他的回答,更欣赏他的胆识;他渐渐敛去疑虑,换上一张放肆狂笑的脸,“死过一次了,还算是人吗?”
不自觉地,他抚上了脸上的那道疤痕,水胭的目光也跟着他的手,盯住那个令他引以为耻的地方。
“闭上你的眼!”虽是在夜晚,即使是暗无月色的时候,只要有人的眼光向他瞟来,他总是误以为他们是针对他脸上的缺陷而来。
他并非在意外表,而是这道疤痕让他忆及了自己是个没有过去,不知真实姓名的人,一个真真切切的废人!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死过一次!这么说他的确是莫哥哥罗!他只是心里还有恨,所以不愿认她、面对她罢了。
“我——”莫司傲懊恼的一拳击在凉亭圆柱上,气自己怎么每次面对这男厮就开始语无伦次。过去,他从不会如此的呀!
“我想一个人静静。”他挪开脸,又继续闭目养神。
水胭意会得出这是他有意的逃避,既然他不愿再多说,她也不想碍着他了。在过去,莫哥哥从不曾对她这么冷漠,为何现在的他变了呢?
除了那道疤痕,那张脸明明就是他,她不会认错的!难道就是因为这道伤疤,所以他恨她,不愿与她相认?
唉,往事不堪回首,这道藩篱还需要耗上许多时间才能破除吧!
“莫哥哥,不要恨我。”她轻声嗫嚅着。
“你说什么?”
她说的虽有如蚊鸣般,但并未逃过武功内力已臻一定境界的莫司傲的耳力。
“啊——我没说什么呀!”他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可怕了?
“不,你明明有说话。”莫司傲一个箭步即立城水胭面前,害她战栗地站不住脚。
莫哥哥——这个称谓让他想起他扔在案头上的那条坠了颗石头的链子,除非这小厮认识他,要不怎会说出这三个字?
不可能的,他不可能认识这个男孩,一定是自己疯了,将任何声音都想像成和自己的身世有关。
“我真的没说什么。”天,水胭好讨厌自己,她怎么又想哭了?
他干嘛那么怕他,连个大男人都给吓哭了!难道他脸上那道疤痕真的如此狰狞吗?“你好像很怕我?”
“我只是恨我自己。”掩住差点儿逸出的呜咽声,她落荒而逃了。
她真是伤心,累积了八年的愁与困,就在这一刹那间全部宣泄而出。水胭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只知道不停地往前狂奔,但愿能将这一古脑儿的悲伤倾倒在月影之中。
凝视着她的背影,莫司傲的眼神黯然了,那种难以捉摸的心思,连他自己都无法洞悉和揣测。
这男孩的一颦一笑居然明显的触动着他的心,是他不正常吗?不行,他不能任由自己沉沦下去,在未厘清头绪以前,他不能再见到他!
※ ※ ※ ※ ※ ※ ※
“少堡主,你昨天又一夜无眠了?”
一早,庹强就在凉亭旁看见斜倚在长藤上的莫司傲;虽说他睁眼思虑了一夜,但由其清亮的眼神可判断他的精神依然处于最佳状态。
“有事吗?”他头也不回的问道。
“当然有事,难道你忘了今年新加入的弟子多出了一倍,这么庞大的人数该如何安顿呢?”
“昨天你不是处理的很好。”
“但今非昔比。”庹强笑着回答。
“你在跟我玩咬文嚼字的游戏。”莫司傲也禁不住他的逗弄,跳下长藤,轻轻勾起一道莫可奈何的笑。
“玩归玩,但事实却是事实,昨天报到的不过上百人,今儿个才天亮,门外就挤满了人潮,不用算都知道有多可观,你说我能不着急吗?”
庹强摊摊手,脸上含着一抹可恼的神情;他知道莫司傲有心栽培自己,只是自己老是做不到水准以上的程度,往往遇上什么疑难杂症还是得请示少堡主。唉!真是汗颜呀!
“命人带他们到练武场,你跟我来。”莫司傲闻言,脸上丝毫没有责难他的线条,他只是瞬间像变个人似的,迈开脚步往前走。
恍然间,他又成了那个运筹帷幄、智勇双全的傲丰堡少堡主,原有的抱怨和不满在他表情中已不复见。
庹强回首,对身后一名尾随而至的师弟吩咐了声,立即跟着莫司傲的脚步直奔练武场。
才不过一晃眼的工夫,练武场已排列成行,每个都是雄赳赳的男儿汉,未经排练的队形是那么的整齐有力,再再的表现出傲丰堡这次比武竞试上精挑细选的眼光。
莫司傲站在高高的楼台上,一一审视着底下的人群,见他们精神抖擞的立于操练场上,再次满意的点点头。
“你瞧,人虽多,只要有制度,一个命令一个动作的规范,一千人和一个人一样好管理。”他不厌其烦的对庹强说道。
庹强摇摇头,“少堡主,那是你的命令,倘若是我就没那么好搞定了。”他一向对自己不具信心。
“你太看轻自己了。来,你试试看。”莫司傲退身至一旁。
“我——”庹强有些犹豫了,他迟疑的看向莫司傲。
莫司傲点点头,“退缩可不像你。”
庹强在莫司傲的激励下走向主位,一声令下,底下所有人都听命地做出动作。这个变化令庹强振奋无比。
这时莫司傲跨向前,提高嗓门对底下一群新子弟兵说道:“这位是你们的大师兄庹强,从今而后凡事可请示于他,在功夫的传授上我和他都将竭尽全力、毫无隐私的教导各位,但傲丰堡既定的堡规你们也务必遵守,否则将驱逐出堡以示惩罚。”
一时间大伙儿一致喊出“是”这个字以表认同。
“既然各位弟兄都明白了,自现在起你们全是傲丰堡的子弟兵,将与傲丰堡同生死共存亡,直至你们有能力在江湖上争得一口饭吃,我们会欢送各位离开。”
这就是傲丰堡与其他门派做法不同之处,等他们羽翼丰厚了,要走要留自便,传教授武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也因此每年想加入傲丰堡行列的人日渐增多,这不仅是傲丰堡优渥的条件吸引人,其武艺绝学在江湖上更具有执牛耳的地位。
聪明人谁不想参与呢?
但也有不在少数武功学术上颇有成就的弟子们,自愿待在堡内效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是他们所秉持的理念,而庹强就是其中之一。
“好了,现在由你们大师兄教导你们最基本的马步练习,我知道你们其中不乏练武多年之人,对于来到傲丰堡还得蹲马步感到可笑,但马步是练武者最基本的动作,稳、力、沉,是最重要的要素,你们不能小看它。往往练武多年始终没长进,也是因为马步练的不够扎实。” 他将庹强唤来他面前,“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去堡内四处巡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