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种直透人心深处的眼神,总是那么的令人讨厌。
“干嘛又那样看我?我说过了我不相信!”
“看清楚。”
“什么?”
“我说,看清楚!”
月华神翻掌朝上,掌上慢慢凝出一团黑光,在云雾消失之后,月华神清楚地看见拿走卜镜的李镜,同时透过她手上的镜子,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事。镜中有两对看来非常恩爱的人,一对是日华神与一个素未谋面、俊秀异常的男子,另一对赫然是自己与李镜。
见此,月华神忍不住跳了起来,一手直指日华神,“岂有此理,-定是你这家伙从中作祟!”日华神没有动怒,他若有深意地注视着弟弟,一向没有温度的声音此时竟充满了感情。“我已经看见我的未来,并且知道我该怎么做,至于你,你自已斟酌吧!”
“什么?你这家伙,你别走--”月华神望着黑光消失的天际,对这莫名其妙的一切感到无比愤怒。“我不信!什么占卜、预言我统统都不信!我不可能跟李镜在一起,不可能的--”
白猴手里拿着吃了一半的香蕉,愣愣地看着师父对天发出连串咆哮,然后看着他浮于松树上的身体缓缓移到雪地上站立,白色的长袍随风款博士学位拂动,忘着霜雾浓重的山崖,褪去闲云野鹤般的悠闲,一脸茫然。
大雪慢慢覆盖月华山,这几乎成了月华山单调景物中唯一可看的变化。
月华神再也没有兴致在鹅毛般的飞雪中穿梭来去,虽然看似依然趾高气扬,-副完全不在乎的样子,但其实内心对卜镜预言所引起的骚动已经逐渐浮现在故作镇定的脸上了。
“该死的!这雪下得也太张狂了,都分不清这里是哪里了!”
身后紧紧跟随的白猴也在心里叫苦:您飞得那么快,我也分不清那抹白色是雪还是您了。
“师父,如果您对卜镜的预言耿耿于怀的话,何不直接去找李镜姑娘呢?”
白猴自以为聪明的建议,却引来他一阵愤怒的咆哮。
“我有说我对卜镜的预言耿耿于怀吗?日华神那臭家伙那点伎俩能逃得过我的慧眼吗?分明是借机要我相信,一旦我真的跟那个什么李镜在一起,卜镜物归原主,他答应李铁拐的事自然也就不算数了。哼!想以此来替自己解决事情,那家伙除了会设圈套害我之外他还会些什么?”
言语间,白色身影来到了飞桥。
飞桥从空中伸出双臂,一端抓着风光明媚的日华山,一端则抓着经年云雾缭绕的月华山。它终年沉默且尽责地肩负着山后两座城的交流,陪伴着它的,就只有远在它身下奔腾在两山间的河水。
桥上,一个女子正在尽全力挽救她的爱情。
她一身的红,看来是新娘子装扮,但凤冠已经不见,脸上属于新娘的欣喜也被愤怒与哀伤取代了。
她边哭边问,声音在寂静的山中显得特别嘹亮。
“为什么突然逃走不跟我成婚了?”
被盘问的男子有一张清秀的脸,酷似女子的薄唇因紧抿而显得鲜红欲滴;他一身新郎打扮,脸上也是喜气全无,他沉默的凝视女子,眼神中除了深深的歉意之外,再也没有别的。
“你说话呀,云哥哥……”
这一声亲切的呼唤,显然无法唤回他的心。
此时,女子注意到他原本深沉而悲哀的眼神有了些许的转变,那穿过她射向她身后的眼光竟有类似女子的温柔与深情,这使得她不由自主的转过身去。魔魅般阴森却俊美无比的男子悄然伫立于她身后,那仿佛能够洞悉生死奥秘的单眼礼貌性地朝她注视一眼后,即望向她
身后的男子,孤傲的眼神突然变得异常温柔。
两道目光仿佛忘了她的存在似的,深情遥望。
被一身黑色笼罩的男子温和地开口问:
“蔚云,你决定了吗?”
她从没见过云哥哥那样的眼神,充满了勇气与光彩。
蔚云下定决心,以坚定的语气回答:“是的,我决定了。”
她看着蔚云义无反顾地迈开步伐走向黑衣男子,刹那间,李镜想起卜镜上对这一幕的准确预测,她明白那是不可违抗的宿命,一抹更深的屈辱漫上了她的眼。她全心全意倾慕、企盼的云哥哥站在那高大魁梧的黑衣男子身边,竟显得如此小鸟依人,讽刺的是,他们相互依偎的身形看来竟也是如此协调,教人舍不得将他们分开。
“镜儿,对不起……我决定要跟着他。”说话的同时蔚云又转身望了黑衣男子一眼,唇角边绽出一抹幸福的浅笑。
李镜的身子逐渐疲软,跪坐在飞桥上,乌亮的长发披垂,覆盖住她部分的表情,她以袖掩面,整个人被包裹在一袭红衣里,那使她看来格外美丽也格外哀伤。
“为什么?”她低低的啜泣带着一种无助的沮丧,“云哥哥,我这么喜欢你,这么全心全意地等着你,为什么你要在这种时候抛弃我?为什么你宁愿要一个男人也不要我?我这是、这是做错了什么?”
“你没有做错什么。”黑衣男子以深具威严的声音代蔚云回答:“你只是不属于他,他也不属于你。”
“什么叫作不属于?”李镜的眼睛穿过乱发愤怒地凝视着他们,声音是切齿的悲怆。“你又凭什么笃定的这么说?如果不是你,我们自然会属于彼此,我一直、一直是那么喜欢云哥哥!”
“你早就从卜镜里看见今天的事了不是吗?为何还迟迟不肯放手?”日华神缺乏温度的声音,冷冷地提醒着她。
她忽然站了起来,神情极度的忧伤也极度的癫狂。
“什么卜镜?我根本不相信!我只相信我的真心,我的真心是可以以死来证明的!”
蔚云听到这番话,明显地瑟缩了一下。日华神则丝毫不受威胁,他甚至冷漠地道:“想死?随你!”
但见李镜伸手攀向飞桥的木栏,以一种决绝的表情凝视着他们。
“云哥哥,我现在就以死来证明我的决心!”
“镜儿--”
只见日华神即时把蔚云的脸藏入怀中,自己则以一种置身事外,无动于衷的表情冰冷地看着红色的身影往幽深的谷底坠去。
“你这见死不救的混帐家伙!”
月华神的白光伴随着他愤怒的声音于半空中闪出,以极快的速度揽住红色的身影,带着李镜缓缓地重回桥上。日华神意味深长地俯视着,在那道白光将要接近桥面时,丢下一串暖昧不明的话。
“很好,她是你的了。”
语毕,日华神拥着蔚云消失。“
“什么?你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
李镜自月华神的手中挣扎而起,向前伸出的手,甚至来不及触及黑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平空消失。
“云哥哥!云哥哥……”李镜失神的双眼茫然地注视着天空,“为什么丢下我?为什么不喜欢我?呜--”像一朵枯萎的红花,她颓丧地蹲在地上,已经无力大声呐喊,只能无助地嘤嘤低泣。她一味地沉浸在悲伤里,所有的感觉被蔚云的离去牵扯住,忘了救她性命的那道白光,忘了似乎有人就站在她身侧,甚至忘了自己现在到底身在何处。直到一只很小很小的手,微微地扯动她的裙摆,一双机伶晶亮的眼睛看着她。她模糊的跟中融入一只巴掌大的小猴子,它白色的毛被雾水染湿,看起来很可怜,她伸手抱起它,“小猴子,你也被抛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