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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页

 

  呵,萧铭诚,我所付出的一切,竟只换来这一百两的羞辱。

  好可笑,她真的觉得好悲哀、好可笑!

  她恨他!恨之欲绝!

  他要恩断义绝,好,她就成全他!

  咬紧牙龈,她挥笔而就──

  皑皑山上雪,皎若云间周。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日沟水头。邂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蓰蓰。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一首卓文君的“白头吟”,道尽了她内心深处的悲恨。

  斩断了一切,她茫茫然地仰望天际,今后她该何去何从?

  毫无保留地付出一切,换来的,是这般不堪的待遇,她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间?这样的人生,活着,又有何意义?

  她什么都没有了,人生,已不再值得牵挂……

  如果连相知相许十多年的人,都能在旦夕之间背弃她,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她坚持?

  她已心灰意冷。

  望着水光粼粼的江面,泪,突然不再流了。

  她神色无比平静,幽幽闭上了眼,决绝地纵身一跃──

  浮浮沉沉的浪潮,将她推向茫茫未知的命运。

  ◎ ◎ ◎

  没死吗?

  再度睁开眼,她身处于雅致的厢房,面对着两张和蔼慈祥的脸庞。

  “你们──”

  “小姑娘,你醒啦?感觉如何?”妇人首先上前,柔婉的声音让她觉得好温暖。

  “是──”喉咙有些干涩,她轻咳了声,再度开口。“你们救了我?”

  “来,先喝口水。”中年男子倒了杯水给她,然后才道:“是的。姑娘是失足落水,还是──”

  香漓别开脸,没回答。

  这一问,又让她忆及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如果可以,她情愿忘了它,重新开始──

  她一震。

  重新开始?!

  是啊!何不重新开始呢?为了这样一个毫无志节的男子,断送了性命不是太不值得了吗?算是上天垂怜吧,让她看清了他贪慕荣华的本性,否则,她就算得到了这个男人,也不见得是多幸运的事,何苦为他想不开?

  昨日种种,已随着跳江的宋香漓葬身海底,重生过后的她,要活出全新的自己,不再为男人而伤神,她,宋香漓,将不再属于任何人。

  想通了之后,她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伯父,伯母,谢谢你们救了我,两位的大恩,我会永远记住的,小女子不再叨扰了,就此拜别。”说着,她拉起被子就要起身──

  二老对视一眼,交换了一记有默契的眼神。

  “咦,等等,小姑娘,你有地方去吗?”

  她一怔,旋即道:“天地之大,岂无我一介弱女子的容身之处?”

  不错,有志气!

  男子眼露激赏。“如果,我们希望你留下呢?”

  “我不懂。”

  “是这样的,我们夫妻俩成亲多年,至今膝下犹虚,如果小姑娘不嫌弃,就让咱俩收为义女,以承欢膝下,你意下如何?”

  峰回路转的发展,教香漓当场傻了眼。

  “怎么,你不乐意?”

  “不,不是!”怕二老误会,她急忙回道。“我……我是……”

  “那不就得了。别你你我我的,干脆点,叫声义父、义母吧!”男子豪爽地下了结论。

  错愕过后,香漓仰首迎视二老慈爱的脸庞,当下不再犹豫,双膝一落地,利落地磕了个响头。“义父、义母在上,请受女儿一拜!”

  “好、好、好!老头子,我们有女儿了。”这标致的丫头,愈看她可是愈满意呢!

  妇人搀起她,温柔地拍拍她的手。“来,现在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了吧?”

  “我原姓宋,名香漓。”她温顺地回答。

  “宋、香、漓──”妇人直点头。“好名字!”

  “香漓呀。我都还没告诉你,为父在朝为官,今后,你可就是官家千金喽!”

  官家千金──

  此话听进耳中,她不由得感叹世事奇妙。

  萧铭诚为了官家千金而舍弃她,而今,拜他所赐,她竟也成了“官家千金”。

  “你义父啊,可是朝中的一品官员,位居丞相之职,是皇上的左右手,极受皇上重用呢!”

  “莫非,义父便是以仁德施政、颇受百姓爱戴的王丞相?”香漓讶异地问。

  “呵呵,那是百姓们谬赞了。为父食君俸禄,自当为君分忧,体恤百姓,算不了什么的。”

  瞧瞧,上天多么眷顾她,让她遇着了这么好的一对夫妇。

  也许,她该感谢萧铭诚的无心插柳,让她因祸得福,拥有了一双慈悲和蔼的父母,重新拾回早已自生命中遗落的孺慕温情。

  ◎ ◎ ◎

  一年后

  神态慵懒地躺在床上,睇视眼前妖媚的女人,他不带任何反应,近乎麻痹地任她投怀送抱,使尽勾引之能事……

  他该快意疯狂地和她来场男欢女爱,但是……麻痹!是的,他觉得麻痹。

  一个又一个的女人,让他觉得乏味,下意识里,他总会拿她们和“她”相比,而结果是──

  他叹了口气。

  这些虚有其表的女人,不值得他投注分毫的心神,他甚至怀疑自己从前究竟是如何忍受这些无趣的女人,甚至还乐在其中?

  真正的女人,应该要像“她”──

  这是否就是所谓男人的劣根性?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永远令他牵念。

  是这样吗?那么如果完完整整得到她,他是否就能彻底斩断所有不该产生的情绪,回到以往游戏人间的潇洒快活?

  抛开混乱的思绪,他烦躁地推开黏在他身上那具丰腴惹火的女性胴体,拉拢身上的衣袖。“你走吧!”

  “什么?”女子一脸错愕。他们可……什么事都还没做耶!他这样,岂不摆明了是寻她开心?

  “别再让我说第二遍。”他不耐地将一张银票往她身上丢。

  女子喃喃咕哝了几声,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也没再多说什么,乖乖穿回衣服,拾起银票,无声地离开,反正她有钱拿就好。

  又一个没个性的女人。

  朱玄隶冷眼看着,不禁又叹了一口气。

  要到哪儿再去找一个如“她”这般独特而耐人寻味的女子呢?

  右手下意识的抚上腰际,一只拇指般大小的精致香囊赫然出现于掌心。

  其间的香气早已淡去,但他仍是无一日离身。

  莫名的眷恋难以解释,要忘掉她真的好难。

  “小丫头,你到底在哪里呢?”翻过了江南,就是找不着她,难不成好好的一个人会凭空消失?

  或者,还有另一个可能──她早已不在江南一带?

  回京后,她的倩影总是盘旋不去,连带的,使得他对其他女人也失了兴趣,现在外头已在议论纷纷,说他这个风流情圣一日比一日更怪,几乎要成了柳下惠,蜚短流长传到最后,就连他早已“后继无力”之类的话都出笼了。

  这小女人可害惨他了,要让他找着,他会轻易放过她,他就跟她姓。

  可话又说回来,她姓什么他根本就不知道。

  所以他更觉得自己疯得彻底,竟为一个一无所知的女人搞得他一点都不像自己。

  “王兄,今天又‘吃素’啊?”一道清灵悦耳的声音传了过来,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标致女孩探进头来。

  “丫头,你胡说什么!”朱玄隶瞪了女孩一眼。

  对这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小妹,他是倾尽了心力在呵疼,父母也是将她当成心头宝般的珍宠着,也许就因为这样吧,这打小娇生惯养的小郡主,免不了骄纵刁蛮了些,但他清楚,她仍有一颗纯真无伪的善良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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