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他以前曾经说过的,他需要她,他只是需要有她陪伴在他的身边而已,除此之 外,并无其它。可是即使是这样,她那已经陷落的心却无法从段凌波的身上抽回来。而 那深刻镛镂在她心头、无人知晓的情意也无法抹去。
“倘若你对他有心,那就不要让他两难。如果你真爱他,那就让他活下去。”云掠 空看她似乎是有些动摇了,于是改试着对她动之以情。
“我该怎么做?”似印静静地拭去泪,心如死灰地抬首望他。
云掠空将段凌波退还给他那柄精致的短刃扔进她的怀里。
“由你自己判断。”
握着手中冰凉的短刃,似印泪眼模糊地仰望天际,不肯让眼泪掉下来。凄凉的夜风 缓缓吹过,吹散了她的泪,让她清楚地看见,这不是她梦想中的美丽世界,因为那熟悉 且挥之不散的黑暗,又逐渐地朝她靠拢,让她再度孤单单地回到了黑暗里,不能动弹。
第七章
一轮光芒晕淡的上弦月,静静挂映在幽暗的水面。
在云掠空走后,似印就只是坐在花院的水塘边,无声地看着水里头的人影。
不知是光线大过昏暗不清的缘故,还是因为泪水的关系,她看不清楚水里头的自己 ,水面上倒映的她,面容看起来是那么地模糊、那么地生疏,让她无法辨识,怎么也无 法认出自己来。
从前,她以为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能够去背负,可是只要一扯上段凌波,她就变得 不知该何去何从、无法自处。原本那个无段凌波存在的世界已经离她很远了,而她坚强 的心,也己片片凋落,无论再怎么拼凑,也拼凑不回原来的自己,她成了一个自己完全 不熟识的女人。
段凌波就好似在她的身上系上了密密的丝线,他的一举一动,都会牵扯着她。她在 不知不觉中变了、懂了,而后苦涩便渐渐地侵入她的孤独之中,无奈也渐渐地渗进她的 身体,在她身上的每一处蔓延。
她明明知道自己正逐渐地沉沦,可是她却不愿挣扎.只想沉醉在东风里,留恋在段 凌波给她的春天里,但那划破她梦境的冷酷事实,又让她不得不醒来面对人世的生生死 死;如果这只是一场梦,她情愿不要醒,不要又醒来面对那些恩怨是非。
落花在水面上轻轻慢游、缓缓飘荡,像极了她那颗动荡不安的心。
云掠空交给她的短刃依旧搁躺在她的掌心里,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到底她该 怎么做,才能让段
凌波活下去,也让贪恋着段凌波的她活下去。
宁静的花院里突然传来数声细响,似印循音看去,就着朦胧的月光和远处的灯火, 数名身着黑衣几乎要和夜色融成一色的人,正攀跃过高墙、自树梢翻跃而下。
似印警觉地握紧手心的短刃,但在那些人逐渐朝她靠近时,她在他们漆黑的衣棠上 看见了那属于司马相国的标记。她已经遗忘很久的司马相国交代,在她耳边依稀响起, 让她瞬间明了这些人是为谁而来——他们是为了她这个不但迟迟没去偷取名册,还反叛 相国的她而来。
看着那些人提着亮晃晃的白刀直朝她而来,似印低首看了手中的短刃一会儿,又将 它收进衣袖里,不走也不动,也不高声呼喊或是觅路逃生。
生命无常,她本来就是只吐尽了情丝就该灰飞烟灭的春蚕,她若是死了,段凌波也 就不必因为她的生死而被她牵连,她也不需再伤愁地为了他们两人的未来而苦恼,不需 去想她到底该怎么做,她只要将一切都交给眼前的这些人就好了,由他们来决定她的命 运。
但在她的心中仍是有着一个遗憾、她还没有亲口告诉段凌波那句藏在她心底很久的 话,她还来不及看着他的双眼,静听他的回答。但突如其来的命运却没有留给她一个机 会,也许,她永远都只能将那句话藏在心中。
刀刃在风声中吟啸着,似印闭上眼细细聆听,听着那引领着她的声音愈来愈近,她 微扬颈项,等着那份结束的冷意到来。
强劲得似是咆哮声的剑鸣穿越过她的肩头,在她的的面前重重击响,宛如金石交错 的声音,似印睁开眼眸,怔愕地看着一柄光芒追逐着月光的银白长剑。在那群黑衣人中 腾空飞舞着。
伏议剑?似印掩着唇,看着那个执剑的段凌波,每一剑都快、狠、勇地朝来者劈杀 正面交锋。
在她的眼中,她看见了一个完全不熟识的人。此时此刻手荷伏议剑的段凌波,就像 头飞驰好勇的雄狮,他那长长的发,顺着他的每一个旋身、矫捷的闪跃在空中飞扬,不 过片刻,来者们便全数在他面前倒下,微腥的血味淡淡地低进杏花的香气里。
执着犹沾着血的伏义剑,段凌波猛然回过头来,迎向她的眼神里有着忍抑不住的暴 怒,令似印忍不住泛过一身冷颤。
他扬声朝屋内一吼,“柳仲!”
“大人……”早已听见伏议剑咆吼声的柳仲,与桃孟、杏季早已赶来。
“看着办!”他伸手指向那些横躺在花院里的人,而后收剑回称,大步大步地直朝 怔在原地的似印走来。
“凌波?”似印怔在他脸上的怒意里,下意识地想退身离开他,但他却一把捉回她 ,两手紧握住她的眉头。
“为什么不闪也不躲?”段凌波又怒又气地用力摇晃着她,“为什么你会有这种视 死如归的表情?”
她就只是站在原地打算任人宰割?为何她连呼救的声音也不发出?要不是他及时赶 到,她早就被那些人给杀了。
他看见了?似印万万没想到会让他撞见那情景,但他那阻断了她希望的举动,更令 她心如撕绞。因为他的挽救,让她希望他活着的愿望变成了泡影。
段凌波怒火如焚地看进她的眼底,“你想死?”
似印偏过芳颊,不去看他眼底的怒,无法在他的这种眼神下撒谎。
“休想。”看穿了她的段凌波将她紧按在怀里,忿忿地在她耳际低吼,“你休想! ”
“放开我……”似印挣扎地想离开他,因为她知道,只要这样栖进他的怀抱,她所 有的勇气便会流失无踪,她只会再度地对他留恋不舍。
拉扯之际,藏在她袖里的短刀掉落在地,清脆有声。
段凌波松开她,弯身将它抬起,错愕地看着这柄他还给云掠空的短刀片刻后,对她 眯细了眼眸,“这柄刀你是哪来的?”
似印紧握着双拳不置一词,他却抬起她的下领,锐目血刺向她。
“是云掠空交给你的?”没想到那小子竟趁着他走后,又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来。
“对。”似印知道自己隐瞒不了什么,只能闭上眼承认。
“他对你说了什么?”段凌波一手将那柄短刀扔得远远的,紧捉着她的腰肢让她贴 近他。
“关于你的性命的事。”她幽幽的启口,酸楚地看着这个因她而走上绝路的男人。
他剑眉怒挑地瞪着她,“为什么你要收下他的刀?”她想做什么?她以为用了那柄 刀,就能解决他们之间的一切?
似印咬咽的声音几乎被吹散在风中,“我不想让你为难……”
“你忘了曾答应过我,不要去管过去和未来将会如何吗?”段凌波听了心火更盛, 为这个应允了他却又反诺的女人怒火中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