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们分手吧!”
现场的音乐再次中断了一下,店内等待得聚精会神的酒客们,不约而同地纷纷张大了嘴,更是努力看向吧台前的酒保与女客……
现在,把时间倒退回两分钟前。
事情是这样的。
与往常一样,总在午夜时分座无虚席的月光酒吧,在这夜,店里依旧是高朋满坐,尤其是在吧台边,更是站满了没位子坐的熟客,空气中轻轻流泄着钢琴美丽的音色,气氛,如常地进行中。
但,潺潺流泄的琴声忽然走音了一 下。
砰的一声,打断琴声的巨响自门边传来,众人转过头去,只见一名身材惹火得令人口水流满地的红衣女子,两手紧握成拳,大步大步地来到吧柜边,其 排山倒海而来的气势,逼得吧台前的酒客们不得不把位置让给她,让她正坐在酒保唐律的面前。
“庭芳?”正在擦拭酒杯的唐律,大惑不解地看着坐在面前不断进行深呼吸的现任女友。
仿佛自泳池游完一千公尺刚爬上岸一般,萧庭芳持续且反复地做着吸气吐气的动作,直到旁观的众人都开始怀疑她是否得了气喘病时,佳人却像是痛下决心般,用力地深吸一口气,抬手指向她每次部固定喝的名酒。
“给我一杯。”
挑眉以对的唐律,不语地取来她的酒瓶倒了一杯递给它,她立即仰首将它暍至杯底见人。
空的酒杯被推向前,“再来一杯”
现场安静得连一根针掉下的声音都可听见,众人讷讷地看着唐律照着她的指示,再次给了她一杯。
“再来!”又再度灌下了辛辣的液体后,萧庭芳一手抹着嘴角直接指着酒瓶。
眼前的这幅景象是愈看愈眼熟,唐律沉默地将酒瓶交给她,看她开始气势骇人地捧瓶大灌特灌,他转眼想了想,这种情形,似乎……跟以往每次在发生某种事前的征兆一样。半晌,他无奈地摇摇头,抬首对负责音乐的段树人眨眼示意,暂停的音乐随即又响了起来。
痛快狂饮掉一瓶价位可观的陈年干邑后,接着萧庭芳便伏趴在吧台上动也不动,当众人都屏气凝神地等待她下一步的举动时,她忽然抬起头来,带着浓浓的酒气,一鼓作气对唐律提出分手的要求。
果然是来要求分手的……唐律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
好了,前言交代完毕,故事继续进。
“你想分手?”表情平静的唐律,很能接受事实地对她应了应,“好啊。”
没想到他居然同意得那么快,没有挽留、脸上也没有出现遭受打击的模样,—时之间没什心理准备的萧庭芳,反而呆在原地,并在众人同情的目光下,被迫不得不转身走向酒吧大门。
但就在她即将按上门把前,红色的高跟鞋突然定在大门前,她咬咬牙,转身冲回吧台前,两手拍着桌面瞪向他。
“最起码你也问我一下分手的原因吧?”连问也不问一下,害她的话完全接不下去,他知不知道要放弃像他这种好男人,是很需要经过一段痛若的心理挣扎?
“那……”从善如流的唐律,问得小心翼翼,“分手的原因是?”
她又是一阵可以直达地老天荒的深呼吸,许久,才不甘不愿的吐出,“你是个好人。”
好人?又是好人?
这种答案,有问跟没问—样……两眉打结的唐律,照例再次把理由给收下来。
四下沉默依旧,再次准备退场的佳人,在众人前努力命令自己振作起来,且像是想通了什么般,态度突然一改,海派地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记得,有事就找我,我会罩你的。”
迷人的微笑在唐律的俊容上浮现,“谢谢。”他已经有很多这类的朋友了。
“真……潇洒呀……”在佳人扬长而去后,安静的事发现场,忽然传来了一阵佩服不已的赞叹声。
更多的男客开始崇拜地鼓噪,“大姊,找迷恋上你了——”
熟悉的爵土乐取代了方才的琴音,在店内的气氛又恢复了正常时,负责弹琴的段树人,一声不响地退回吧台后头的休息室,并顺手将自吧柜那边摸过来的啤酒,交给早就已经来到休息室里,蹲在门旁边吐着烟圈边看戏的高居正。
“好人再一票。”段树人的声音显得无限感叹,
“他已经当过几次好人?”高居正早就已经放弃去数他阵亡的次数。
段树人翻翻白眼,走到休息室的墙边拿起油性笔,在门板右下角累计的正字画上一道黑线。
“三十二次。”那小子再被人甩下去,这张门板就快没地方写了。
“为什么每次他被三振出局的原因都是好人?”高居正百思不解地抓着一头乱草似的长发,“当个好人到底哪不好?”怪就怪在这一点,怎么那些女人的分手理由都这么统一?她们是事先串通过吗?
“别问我,去问那些女人。”段树人耸耸肩,走到门边与他—同看向外头那个迷倒一票女人,可是也被一票女人甩过的男人。
“又被女朋友甩了?”坐在吧台边目击分手全程的熟客,边喝着酒边同情地望着看来像是兀自假装坚强的唐律。
“嗯。”早已不痛不痒的唐律,为求配合气氛,感伤地朝他点点头。
此举立刻换来心有戚戚焉的共鸣,“同是天涯沦落人,我请你暍—杯!”
“谢谢。”
另一名熟客不可思议地瞪着他,“怎么三不五时就看到你被甩?”实在是不解之谜,这个被甩的男主角,说长相有长相,论身材有身材,三高每一高都具备,脾气0K、职业0K,可是每次却都只有被甩的份?
“这个……”唐律漾着含混的傻笑,“我也不知道。”
“我也请你喝一杯。”又有一双感慨的大手朝他伸过来,并且同情地对他拍了拍。
“多谢同情。”不知不觉中又帮老板多做了许多生意的唐律,微笑地再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倚在休息室门边的高居正,冷眼旁观完他的反应后,淡淡地下了个结论。
“你还是没什么感觉嘛。”他可能早就已经被甩到麻痹了。
唐律回头瞟他一眼,“别摸鱼了,老板等一下就会过来了。”
“你喝那么多行吗?”段树人也挨在门边,两眼直视着他手中一杯接一杯换不停的酒杯。
“盛情难却嘛。”既然有那么多人同情他,不喝就说不过去了。
“不怕醉得回不了家?”
唐律顿了顿,缓缓地扬高了唇角,“没关系,我有专门司机。”
段树人不语地盯着他脸上那抹溜出的笑容,而后侧过脸,抬眼微微看向彼此都心知肚明的高居正。
“好人跟司机……”高居正幽幽长长地叹厂口气,“分手的原闪,还是出在司机身上吧?”要是不早点把那个司机的问题解决掉,只怕唐律还是会这么—直被人甩下去。
段树人头痛地以指拧着眉心,“嗯。”
姓名:唐律
职业:PUB吧台临时雇员
年龄:二十七岁。距离生日,还有两个月。
※ ※ ※
抹去镜上的水蒸气,发梢还滴着水珠的张乐芬,无言地凝望着镜中的自己。
水气弥漫的浴室,镜中的人影很快又再度被雾气掩上,她努力眯细了限,试图想看清那个模糊的自己,但再怎么看,却也仍是不清楚,不一会儿,她伸手捞来放在一旁被打湿的眼镜戴上,在离开浴室前,顺手再拉过一条毛巾,将湿淋淋的发包裹在其中并盘在头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