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仲苑惊骇不已。一个是姓相同,一个是字相同,又是一个巧合,但怎么……
怎么会这么巧?“你明白了吗?”卫达夫走到他的身边,拍着他的肩膀。
“明白什么?”他该明白什么?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事?还是这些古怪的巧合?“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选陕西那块地建厂了吧?”
“为……什么?”高仲苑深知卫达夫做生意的手腕向来灵活,只有这一次,他破天荒的不经大脑思考,偏偏去选一块没有人看好的土地。
“因为我们在那里,我们的前世在呼唤我们。”卫达夫泛着哀伤的笑容揭晓谜底,那一声声回荡在空气间的叹息,是来自他们前世遥远的呼唤。
“你是说……你和澄湘是……”高仲苑完全明白了,同情和感伤的情绪将他淹没。
他们怎么会是千年前相互深爱又惨遭拆散的情人?那么残忍的事怎么会发生在他们身上?卫达夫点点头,不说话。
“不可能,达夫,不可能的……”高仲苑说不下去,悲伤地摇晃着他。
“是的,我是卫风。”
第六章
烧热的桐油阻绝了空气,他的血流不出来,只能被疼痛慢慢折磨,直到气绝。腥红的血无边无际地蔓延,紫阳殿倾覆在深沉血泊里,而后,琉璃灯焰跳跃,她看见他被斩断的躯体……
伊澄湘尖声大喊。
伊澄湘的室友项翊燕,在深夜被她的声音惊醒,冲进她的房间,开灯后紧张地问:“澄湘?发生什么事?”
“卫风……我害死他……我害死了他。”伊澄湘额际遍布汗水,脸色苍白,抖瑟地捉紧床单。
“没头没脑的,你在说什么?”项翊燕被她的惊叫吓出一身汗,神魂甫定地坐在床边问她。伊澄湘尚未完全清醒,她惊跳起身,双手不停地在床上拍摸着。
“澄湘,你在做什么?”项翊燕按住她的身子,感觉到她的颤抖,也觉得她的身子好冷。
“水,好多水。”冷凉的池水围绕在她的身边,她好害怕。她要离开那潭池水,她要上岸。
“床上干干的,哪有什么水?”项翊燕拿了件衣服披在她身上,拭去她额上的汗水。
伊澄湘看了四周一会儿,喃喃地自我安慰着:“对,我活着,他也活着,我没有害死他。”
“你说你害死了谁?”项翊燕发现她眼中有泪,隐隐觉得不对。
“卫风,他死了。”伊澄湘两手环抱着自己,细声地哭泣。
“谁是卫风?”项翊燕从没听她说过这个陌生的人名,对她的眼泪感到愕然,也感到费解。
“我的情人。”她的情人,她的伤口,教她不能不爱又不能去爱的人,那个让她夜夜惊醒的男人。
“情人?怎么没听你说过?”项翊燕讶然地张大嘴。澄湘向来独来独往、抗拒爱情,何时有了情人?“他是我在唐朝的情人。”伊澄湘首次对外人坦诚那段她不愿承认的记忆。
“唐朝的情人?”项翊燕听得一头雾水。
“他被父皇判处腰斩……我身为公主,却连一份爱情也保不住,我枉为臣子,枉为情人。”眼泪不断滑落面颊,伊澄湘总是在梦里频频回首,无助地看着过去一幕幕重演,一次又一次地,她被迫要割舍爱情和亲情,在凝碧池里灭顶。
“澄湘,你从大陆回来后就一直作恶梦,刚才只是在作梦,你再睡一会儿,睡醒了,你就会把梦忘了……”项翊燕试着劝慰,话说一半却停住,因为伊澄湘哭得那样的哀伤、真实,不像是作梦。
“如果只是梦就好了,但我逃到梦里,他还是追来,我逃不掉,翊燕,他追来了,我逃不掉。”白日,他像抹影子跟随在她的身后,让她心绪难宁,无法思考、无法上班。
夜里,他还要追她追到梦里,任她再怎么躲避也是枉然。
“别怕。”项翊燕轻轻拍抚着她的背脊,搂着她问:“你刚才说什么父皇?”
“我的父皇,唐德宗,他是我前世的父亲,他杀害了我的情人。”那个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都要拆散他们的父皇,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父皇,也是她恶梦里的一员。
“前世?”项翊燕静静地聆听,慢慢地吸收,并且思量其中的真实性。
“一千多年前,我与卫风相爱,可是我们的恋情不被允许,他被杀,我殉情,生离死别,血肉泪水,这就是我的前世。他该知道我有多么痛苦,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伊澄湘泪流满面,捉着项翊燕的手问。她是一个灵魂被捕捉、奋力挣扎却又挣脱不开的女人,前世今生,都没有人肯让她平静地过完一生,每个人都要来捕捉她。
项翊燕定定的看着她,然后叹了口气。“澄湘,你说的都是真的?”
“那些记忆太痛苦了,我也希望不是真的,偏偏上天又安排我们在公主陵相认,我们两个人都无法躲避我们的前世,谁都无法逃开。”伊澄湘语带哀怨地说,即使她会误了今生的情爱,但那悲伤的过去让她情愿梦醒成空,不再重逢。
项翊燕不置一词,甩了甩头,替她将眼泪擦干。
“你不相信我是不是?你认为我疯了?”伊澄湘慌忙拉着她问,她知道这种事情是不会有人相信。
“我相信你,我相信人有前世今生,因为你的眼泪不会说谎。你和你前世的情人相会了?”项翊燕微笑地问。
“前世他因我而死,今生我不能再害他,我无法面对他。”伊澄湘紧蹙着眉。害死他后,她没有面目去见他,也没有辨法不恨自己、不恨过去。
“他怨你害了他所以才来找你?”项翊燕的笑容消失了。难道她前世的情人是前来寻仇的?“他不怨我,他想继续前世的爱情,他说与子偕老,可是我不能再次承受他的爱,我情愿毁约背信,当一个不义之人。”伊澄湘哽咽道。
“他爱你由前世爱到今生?”项翊燕的表情又变得柔和了。
“他爱的是以前的我,而我,我已不再是我,我是李湘又不是李湘,我是伊澄湘又不是伊澄湘,现在,我谁都不是。”伊澄湘不停地摇头,前世的她和今生的地分裂又结合成一体,有着两种记忆。
“前世的爱情让你这么痛苦?”千古不变的真爱难寻,她却只有感到痛苦?“那种下场,我不能不恨,不能不苦。”伊澄湘苦涩地道,每每想到她在子夜时分拖着卫风的身躯前去凝碧池,她便觉得伤心和自责。
“那你打算怎么办?漠视?还是遵从命运的安排?”项翊燕问她。
“我……”
啾嗽的鸟鸣声闯人她们的谈话中,一声仿佛急过一声,她们两个换上了衣服走出房间。“三更半夜谁在按门铃?”项翊燕看着手上的表指着两点,不禁皱紧了眉头问。
“澄湘,开门,我必须见你!”卫达夫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卫达夫?”项翊燕自门上的孔看到外头的人,惊讶极了。虽然他是澄湘的老板,但这么晚来这找澄湘做什么?“走,你走,你不要缠着我。”伊澄湘掩着耳朵对门外叫道,她才从梦境中脱逃,他又追来了。
“澄湘,开门,我有话对你说。”卫达夫拍着门大叫。
“澄湘,卫达夫为什么找你?”项翊燕捧着她的脸,门外的男子状似疯狂,和她的表情相去不远,一定有关联。“翊燕,叫他走,叫他走,我不见他。”伊澄湘退离门边,颤巍巍地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