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漫不经心地应着。
疑惑的水眸徘徊在他的脸庞上,不清楚他是怎么了的迦蓝,还是头一回看他神情这么严肃,还在人前露出心事重重的模样,她在椅里转过大半个身子,侧身仔细地瞧着他脸庞的轮廓,这时,等红灯的他将车速缓了下来,车子止定在等待的车潮中,原本正凝视着他的迦蓝,也同时张大了眼。
“喂。”等了好一会儿,他却还是没有发现,她忍不住想要提醒他。
“嗯?”还没回神的霍飞卿,不解地看着她一脸纳闷的模样。
她索性伸手指向他的窗外,“你的左手边。”
一头雾水转过头去的霍飞卿,愕然地瞪大了眼看着停在他隔壁等红灯的另一辆车,车里的人们此刻全都拚命对他拍着车窗,还张大了嘴在喊些什么,他揉揉眼,定睛一数……
四个姑姑加上爷爷奶奶,全都凑在一起。
当下寒意又从背后直直窜起的霍飞卿,在先前的坏预感成真后,也不管对方的人马已经摇下了车窗,把头伸出来叫他停车,在等不及的绿灯一亮后,他马上将油门直踩到底,开始在车阵中狂澜起来。
“哇!”跌得东倒西歪的迦蓝,忙不迭地拉住上方的把手稳住自己,“你做什么?”这里是限速的市区耶,他是赶着投胎还是嫌红单太少?
“坐好!”兀自加速逃逸的霍飞卿也不解释,发挥高超的超车技巧在车阵中左钻右窜起来。
“可以了啦,都被你甩掉了,把速度慢下来!”在他连闯了三个红灯,且又钻进小巷里来个九拐十八弯后,她忙不迭地拍打着状似很冲动的他。
不太相信的霍飞卿,在连连看了照后镜确定了好几次,才肯定自己已经把突然出现的追兵甩掉后,终于听她的话缓下了车速。
“刚刚……”心有余悸的迦蓝,一手掩着胸口,迟疑地拖长了音调。
“不要问。”连想都不太愿意去回想的霍飞卿,现在只想把刚才的那一幕忘掉。
不合作的行动电话,在他的话尾一落,登时在车厢内响了起来。
“你不接吗?”眼看着电话响了十来声他也不理会,饱受噪音的迦蓝忍不住皱眉。
“不接。”他重重喷了口气,拿起吵人的电话后直接关机。
将他前前后后的反应与表情都思索过一回后,迦蓝虽不知他是在躲些什么,不过她可以确定,那群人似乎与他有某种亲昵的关系。
“躲得了一时,逃不过一世。”要是那些人是他的亲戚的话,那他逃到天挂海角恐怕也是甩不掉。
“少说风凉话。”霍飞卿咬着牙进出,接着抬首看了看窗外不早的天色,将车转了个弯开至一家他常去的餐馆前停好车后,拉着工作了一整天也没吃什么的她进去里头。
“说吧,不要吊我胃口了,刚才我们到底是在逃些什么?”当侍者领着他们到他固定坐的雅座坐下后,按捺不住满腹好奇虫宝宝的迦蓝,一手拉着正在点餐的他。
交代侍者完毕后,他回过头来,痛苦地将一手插进发中沉叹。
“四个姑姑和爷爷奶奶。”在迦蓝的公司里时,他就一直觉得他所看见的那个背影很像三姑姑,现在想起来果然没错。
她不解地皱着眉,“干嘛要逃?”
“他们是来逮我的。”继小舅打听到他新居的电话号码后,看样子,爷爷奶奶那边的人也发动了情报网。
“要不要把你可歌可泣的逃亡原因说来听听啊?”她笑意盈然地替他倒了杯柠檬水,好整以暇地一手撑着下巴看他。
他往后一靠,大大地吐了口气,“我的爷爷奶奶,生了四个姑姑后只生了我老爸一个男丁,而我老爸也很遵照传统,就只生了我这么一个独子。”
“这没什么稀奇吧?”她不以为然地耸耸肩。
他悲惨的家庭背景还没说完,“我妈那边,外公外婆在生了半打阿姨后,也只生出了一个小舅,偏偏我那个不争气的小舅跟其他阿姨一样,都已年过五十了,却还生不出半个可继承家业的男丁来。”
“这么说……”迦蓝顿了顿,恍然大悟地指着他的鼻尖,“你是两个家族珍贵的一脉香烟?”
“我同时还是两个家族的指定继承人。”他坐正了身子,边替她摊开了餐巾边把他的梦魇抖出来,“我的父方母方两个家族早在我出生后就约定好了,将来我得分别给他们各生出个继承人来。”
完美的鸡蛋形小嘴,定格在迦蓝的脸庞上。
“好……好沉重的重责大任……”妈呀,他身上究竟背负了几个人的希望呀?
“所以自我十岁起,我那两方家族的亲友团们,就开始为我的终身大事打算,打从我高中时就开始给我安排相亲。”提起往事,他愈想愈呕,“好不容易,我在上了大学时拉了个乐芬来当挡箭牌,这才挡走了那烦死人的催婚令十年,可是现在我的挡箭牌已经跟我亲爱的学弟结婚去了。”真是的,要结婚也等他找到了下个挡箭牌再说嘛,那个唐律和乐芬也未免太不讲义气。
“所以你现在得准备去面对现实?”
霍飞卿翻了个白眼,“不然你以为我干嘛要逃?”他不是拒婚,也不是怕婚,他只是很不喜欢那些亲友团统统都把他当成匹种马来看待。
“可怜的孩子……”迦蓝伸出一手揉揉他的发。
“你饿了一天,先吃饭吧。”在侍者上菜后,他先把这桩恼人的事抛在身后。
但,他忘了,他的噩运总是习惯接二连三地来报到。
“霍医师,你也来这里用餐啊?”当一个身材超级火辣,穿着低陶紧身洋装的辣妹出现在安静用餐的两人面前时,霍飞卿这才想起他的噩运强度连霉神都没得比。
“嗯。”心头满是坏预感的他,边看着霎时面无表情的迦蓝边应着。
“这个是你妹妹吗?”低陶装的辣妹睨了睨与他同座的迦蓝一眼,在评估完迦蓝的年纪后,脸上堆满了伪笑。
“不是。”被她盯看得有如芒刺在背的迦蓝,笑容的甜度远比她的还要来得虚伪。
不屑的鼻音扬了扬,“那就是亲戚罗。”
“也不是。”迦蓝更是笑得天真无邪。
“这样啊……”遗憾中又带点刺激的音调,像个战帖似的,再次送进迦蓝的耳里。
不想让迦蓝火起来的霍飞卿,朝低陶装辣妹眨了眨眼示意后,连忙赶她离开快要失火的现场。
“霍医师!”只是她前脚刚走,随即又来一名艳妇拔声高叫。
柳眉高高挑起的迦蓝,抬首直戳如坐针毡的霍飞卿一眼。
“这么久都没见到你,你跑哪去了?”欣喜的叫唤声,一路自餐厅门口滑至他们的雅座旁。
他客套地应着,“最近在放假。”
“她是谁呀?”发现心上人的对面坐了个一同用餐的女孩,艳妇爱娇地推蹭着他的肩膀。
“路过的路人甲。”食不下咽的迦蓝,慢条斯理地淡吐。
“喔。”艳妇不把她当回事地转过头,又用让人酥软至骨子里的音调,边茌他的手臂上划着圈圈边暗示他,“我跟朋友有约,今天晚上,我等你的电话喔。”
霍飞卿已经开始流冷汗了,“再说吧……”
非常,非常不是滋味的迦蓝,两手拿起刀叉,二话不说地奋力切割起盘中的食物,并制造出让人毛骨悚然的音效。
“她们只是我的病人。”他清清嗓子,郑重地向她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