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告诉我,你近来为何老在大白日里就打盹?”她一定要问明白这个问题,因 为她实在不解平常都能睡到日上三竿的料俏,怎会出现这种夙夜匪懈的模样。
料俏疲惫地揉着眼,“我每天夜里都睡不好……”
“为什么睡不好?”她通常不是一沾到枕头就可以呼呼大睡吗?
“有人吵我……”料俏边说边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每天晚上都有很多细微的小声 音扰得我睡不好,你都没听到吗?”宫里入了夜本来就很阴森幽暗,况且有那些怪异的 声音在,她总是一夜不寐到天明。
那嫣好奇地托着香腮,“什么声音?”她怎么什么也没听到?
料俏一脸的沮丧,“我也不知道。”她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那么缺德,竟在夜半好 眠时分扰人,可偏偏她又没勇气去追根究柢。
本来埋首在奏折里的卧桑,在听了她们俩的对话后,微微抬起头来,以眼神扫视着 一旁始终不置一词的离萧和司棋,只能意会而不能言传的眼神,悄悄在他们三人之间流 转。
“卧桑,你把表姊还给我好不好?”见他搁笔了,料俏忙不?地去向他讨人情。“ 我最胆小怕黑了,没有表姊在的话,天黑了我不怎么敢一个人待在房里。”才把那嫣借 给他几天她就后悔了,她都忘了多个人也好壮壮胆。
卧桑不语地扬高了一双方挺的剑眉。
还给她?她以为他千方百计的,?的是什么?
“我知道是什么声音吵得你睡不好。”决心抢人抢到底的卧桑,马上换上了一副关 怀备至的模样坐至她的身边。
“你知道?”料俏马上挨到看似知无不详的他身边。
“是不是叮叮咚咚的敲打声?”他试探性地问。
料俏频频点头,“对对对……”每天夜里,总好象有人会在不知名的远处敲打上一 阵。
卧桑不在意地挥挥手,“那只是宫中的冤魂在作崇而已,你听习惯了就好。”
“冤魂作崇?”料俏怔了怔,一股寒意缓缓自她的身后窜过。
那嫣倒是很讶异“宫中闹鬼?”住在这好一段日子了,怎么从没听人提起过?
“是啊,东内太极宫是有满多的鬼故事。”卧桑从容不迫的姿态,原本就已经够有 信服力了,何况话又是自他这名深具威望的太子口中说出来,不由得又让人多信了三分 。
但某两个在宫中住了二十来年的人,怀疑的尾音却拖得老长。
“有--吗?”在他今日开始撒谎之前,他们怎么从没听人说过半则鬼怪之说?
“当然有。”卧桑微瞥了那两个没默契的男人一眼,又转过头来继续在料俏的耳边 大力灌输,“历朝历代可是有很多人莫名其妙的消失在太极宫里的。”
“哪、哪些人消失在这里?”料俏咽了咽口水,不安地看向四周,感觉全身的鸡皮 疙瘩都站了起来。
卧桑摊着十指细数,“例如说被暗杀的太子,遭人嫉妒而暗地里被其它妃子杀死的 太子妃,或是些遭主子赐死的宫人,也有在宫争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的……”
骤起的风势,适时地自殿外吹来掩去了卧桑的话语,清索飕冷的风势,更是将殿里 层层的殿幕吹得掀扬飞舞,早燃的宫灯灯苗,也在风势中掩然欲熄。
像是嫌吓人吓得不够多的卧桑,在众人皆无语地打量着哪来的风势时,更是打铁趁 热地在料俏的耳边加上一句。
“像这种不知打哪吹来的阴风,咱们这里可是一年到头都在吹。”配合得太好了, 真是应景。
漫天的冷意,瞬间朝料俏的头顶上盖了下来,一张红艳如脂的小睑,也急急地掺上 了些许雪白。
卧桑笑笑地拍着料俏哆嗦的肩头,“若是夜半你听见有人在敲你的房门,别太害怕 喔,那只不过是宫中的冤魂想找你聊聊天而已。”
离萧看不下去了,“殿下!”胡乱掰一通,他没事吓料俏做什么?
“表……表姊,”料俏瞥了外头渐暗的天色一眼,紧攀着那嫣不放。“以后每到了 天黑,你千万不要离开我半步!!”
“不行喔。”卧桑笑意可掬的自她手中把那嫣抢过来。“君无戏言,你忘了你已经 把那嫣让给我了吗??了让她在白日里伴着我时能有精神,入了夜她就得回到她的房里 歇息。”他就是要一劳永逸的把那嫣给抢过来。
料俏看着自己空空的两手问:“那我要怎么办?”
“这样吧,我也借你个人。”他不慌不忙地朝离萧弹弹指,“我让离萧去你的房外 守着,你若有事的话就叫他。”他是个在?自己着想之际,也不忘?属下制造机会的好 主子。
“什么?”离萧总算弄清楚他在搞什么鬼了。
“是啊,殿下说得对。”司棋面无表情地配合着卧桑演起来。“在宫中,天黑了若 是没个人陪着,谁晓得你在夜里会发生什么事?唉,我真担心咱们这又会不明不白的少 了个太子妃。”既然主子想这样玩,那他也只有识时务一点奉陪了。
离萧扭过头去,“连你也……”他们是早就串通好的吗?
“离萧,”无人可依的料俏,立刻忘记他们之间的不对盘,举高双手向恐惧感投降 。
“你……”离萧在她黏上来时红透了一张睑,七手八脚地想推开她,“放手,别忘 了你的身分……”
那嫣一言不发地盯着料俏他们拉拉扯扯的模样,而后,她的视线再缓缓落至身旁的 卧桑身上,对他脸上那副不在意的笑,着实感到纳闷。
怎么这个太子,一点也不介意他的属下这么亲近太子妃?就算是他不拘礼节好了, 但这未免也大放纵满心的疑惑给个解答。过了半晌,在发现她那双怀疑的杏眸依旧停伫 在他的身上后,他索性不着痕?地以指间拈起滴落在桌上的茶渍水珠,飞快地将它弹向 殿内一盏盏的宫灯,让灯火霎时接二连三地熄灭。
“哇啊!”料俏的叫声首先在黑暗中响起。
离萧的声音则是又羞又急,“你……你别吃我的豆腐……”
“大家别动,我去掌灯。”一派从容的司棋,缓缓地安抚着他们。
待在伸手不儿五指的黑暗里,不信鬼神的那嫣,并没有料俏那般惊慌,只是静坐在 原地等待灯火再度亮起,突然间,一阵幽微的气息朝她飘过来,蓦地唇上一暖,接着, 一个令她怀念的吻,瞬间挑起她所有的记忆。
他在这里!
那嫣张手就想捉住那个摸黑吻上她的人,但他似乎早有警觉,在她的手未抬起前, 便已身影一退,赶在灯亮起前退回黑暗里。
重新燃亮的宫灯,让殿内所有的人影,无所遁形地再度回到她的眼前,她首先看向 远处有着殿卫站岗的外殿,在察觉不可能有人能通过重重戒备的外殿后,她又回过头看 向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殿内,一阵不安和盼望,也在她的心底逐渐升起。
“表姊,你的睑怎么这么红?”惊魂甫定的料俏,边拍抚着胸坎边看向那嫣那张像 是熟透的脸。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皆集中在她那张酡红似霞的小脸上,纷纷猜测着,方才在那 片黑暗里,她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望着那嫣睑上的红艳,离萧和司棋不语地转首看向卧桑那张始终保持着笑意的脸庞 ,并眼尖地察觉到,他的唇角似乎比方才扬高了好几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