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真的好吗?朝臣那方面……”仇项总觉得这幺一来,恐怕整个皇室又将蒙上 当年的阴影。
“没办法,谁教父皇有求于二哥?”律滔不甘心地耙梳着发,“风淮不在京兆的这 段日子里,朝野被咱们三内弄得太乱了,父皇卧病在床分身无暇,所以只好找二哥回来 整治一番。”
仇项的眼底聚满了挥不去的烦忧,“一旦刺王当上摄政王后,未来三内该怎幺办? ”铁勒为何要在这节骨眼上回来插一脚?这下子,岂不是全盘打乱眼前的棋局了吗?
“怎幺办?”律滔不以为意地哼了哼,“就算是用扯的,我也会将他扯下来。”
可以想见,在铁勒回京后,受惠最大的即是孤掌难鸣的朵湛,但朵湛若是以为铁勒 回来能够改变什幺的话,那他就错了,因为等着对铁勒出手的,可不只一人。
“我会负起该负的责任。”
长这幺大,无愁总算是见识到长年身处于公门的顶头上司,在面临做出决断时的专 制。
被风淮自风雪里背回来后,他就整整消失了两日,在第三日夜色浓重之际,这名失 踪惯犯却突然出现在她的房里,在她的面前挺直了背脊坐定后,便摆明了说他想解决待 在他们之间的那件大事。
如果她以为,他会如她所期望的,与她先来一场理性的沟通,并在听完她的诉求之 后,甚有君子风度地成全她的心愿,以做为内疚过后的补偿,她可能就太天真了。
无论他消失的这三天来他到底是在想些什幺,也不管他是否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但 他怎可以赶在她之前就做出决定?好歹她也是这件婚事的参与者,而且她还是较理直气 壮的一方。
“恕小女子难从命。”无愁清清嗓子,冷静地驳回他的结论,“我不要你这幺做。 ”
风淮意外地挑高了眉,“你先前不是这幺说的。”她不是要他还给她六年的青春?
她狡黠一笑,“反悔是女人的权利。”在那日把他踢出房门后,她早就已经有了决 定。
“好吧。”他大方地展现气度,“你想怎幺样?”
“我只要你去圣上面前为我说一句话。”她也不想狮子大开口地敲他一笔,只是, 她这简单的小要求有点困难度。
“哪句?”他交握着修长的十指,深造的黑瞳直视她眼底的明亮。
“诉告圣上你要休了我这名末婚妻。”无愁一鼓作气地说完,然后紧屏着气息等待 他的反应。
他的眉峰甚至没有偏离原本的角度,也丝毫找不到半分讶然,仿佛这早已在他的预 料中。
静默不语的风淮,在思考着她的请求时,一心二用地打量起她沐浴在灯火下而显得 馨暖柔媚的模样,忽地有些理解,前阵子他会有那种失常反应的原因,以及那些因她而 生,深深盘踞在脑海里的绮思。
他这个人,思考方式是根直线化的,因此只要在他思考的直线上头遇上了阻碍,想 不通、无法解释个透彻时,他会先缓下身边的一切琐事,为了求解而全神贯注,而这三 日来他所解决的,就是由她而衍生而出的问题。
自头一回碰触到她后,他便很在意他为什幺会对她脸红,这种每每一亲近她就会产 生的破天荒反应,必须好好探究个彻底。
他在心底归究了许多原因。
是因为害臊吗?不是。或者歉疚得不敢面对她?也不是。
或者……他一点也不排斥有她这名未婚妻?
很可能是。
这是他直线思考后所得到的唯一解答。在得到这个答案后,很快的,风淮便打通了 他脑海里的任督二脉,也终于知道他该如何去面对他的内疚。
无愁在他的面前挥着小手,“你听到我说的了吗?”
“你要我休了你?”他谨慎地重复,语气显得恬淡自适。
“对。’,她刻意以落落大方来掩盖其实是跳上跳下的芳心,“反正我们也没成亲 ,不如就此结束这段孽缘,况且,休了我之后,你也可以另觅良配。”
她不要有个男人因为内疚、罪恶感这类的原因而娶她,然后在下半辈子用这种借口 来不时提醒她,其实他也很委屈。
风淮两手环着胸驳回,“我没有要另娶他人。”
‘你也从没想要娶我过。”她没天真到看不清楚现实的地步,在找到他之后,她已 经放弃那些过于欺人的甜蜜幻想。
‘你要我当个负心汉并且担起始乱终弃的骂名?”他慢条斯理地问,并且开始怀疑 起她突然想要摆脱他的原由。
她的水眸里漾满恳求,“算我求求你吧,就当作是体欠我的。”他身为皇子,再怎 幺样圣上也不会多为难他的,只要他肯开口,事情就有希望。
风淮严正地拒绝,“不。”
“不什幺?”无愁一时没听懂。
“不当。”他从不做违背礼义之事,修习中庸、行正道的他,当然也容不得一丝亏 欠的存在,既是欠了她,那幺他就要还。
‘为什幺?说起来,他并没有损失,反倒是被休妻的她伤害才较大,这幺简单又不 造成他多大伤害的请求,为什幺他办不到?
“老话一句,让你空等待了六年,我必须负起责任。”他制式地重申,但这回话里 的语气,加上了大势已抵定之势,丝毫容不得她来反对。
“你……”无愁有些慌乱,“几天前你不是还不承认有我这个未婚妻吗?怎幺现在 你变卦了?”
风淮却勾起菱角分明的薄唇,缓缓地欺身上前凑近她,在她面前的魁伟身形所形成 的暗影,完整地笼罩住娇弱玲珑的她,好整以暇地以眼白噬她迷人的桃红玉容,并回想 起雪日那份令他熏染上薄醉的迷人体温。
他总没看清她的模样。
每一回对她的印象才搁在心底,她又在他面前展现出另一种风情,愈是靠近她去挖 掘,他才发现他所知道的她原来是这幺少,若是不细心观察,这种人间难得的瑰艳,恐 将会在轻忽中而错失,是该找个机会将她看清楚才行。
因为他无声的入侵,无愁只觉得她的天际在一瞬间似被黑鸦鸦的云朵拢了上来,阳 刚粗旷的吸吐近在她的粉颊上盘旋不去,令她几乎要怀疑起,眼前这名瞳眸中闪烁着笑 意的男子,真与那日因她而满面通红的男子是不是同一人。
“因为反悔也是男人的权利。”饱览秀色的两眼终于餮足后,他终于靠回椅上把未 给她的答案交给她。
她咬着菱唇,“可是……”
“你会不辞千里地来找我,不就是因你想找我履行婚约?”处于被动的姿态已经够 久了,而她该说的也差不多了,于是他开始找回主导权。
“不是,我只是想问你为什幺不来娶我。”拖了五年才动身来找他,她已经算是相 当有耐心了,若不是为了他的一个答案,她又哪可能大江南北地找他?而在这种又怨又 恨的心情下,谁又有空去想什幺履行婚约?
‘“无论你同不同意或是如何作想。”风淮似笑非笑地脱着她,“我再说一次,休 妻这事没得商量,但你若是坚持不要我,可是会被推出午门。”
瞪着他那张大有靠山在后而洋洋得意的脸庞,前思后想了许久的无愁,不禁头痛地 抚着额际。
现在不是她要不要他的问题,而是他固不固执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