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无愁并不同意。
“耐心是一种美德。”与他的焦躁相形之下,手拈针线作针线活的无愁就显得很悠 然自得。
“都十来天了,你还要考虑多久?”风淮气馁地坐在她身旁,无论是神情还是口气 都充满了不耐。
她做眼他一眼,黛眉扬了扬,“这六年来我可从没催过你。”才短短十来天他就等 不下去?他的耐性太需要再锻炼一番。
“你在记恨?”以她这副爱理不理,存心就是要找罪给他受的模样,他不得不这幺 想。
“我只是需要时间考虑。”小人心度君子腹,她的人格才没有缺陷。
风淮的指尖顶起她柔润的下颔,贴近的俊容悬在她的吐息之间,眸光烁烁。
“你讨厌我?”当初,不就是因她倾慕的关系,所以她爹才会代她来提亲的吗?现 在她是否因他的辜负而产生反感才不愿嫁?
“我是很讨厌你的记性和专制。”在他修长的指尖开始无意识地在她下颔处滑动时 ,无愁红着脸蛋挪开这会让她挑起那夜回想的举动。
精准地捕捉到她脸上一闪而逝的嫣红,风淮怔忡了一会,眸光随着她别开的臻首而 相随,而无愁在他跟上来时,忙不迭地将手中缝补好的衣裳塞进他的手里,转身背向他 ,一双洁白的柔荑在自己的包袱里摸索出一只荷包。
风淮探首在她的身后,“在做什幺?”
“点算家当。”她自荷包里倒出些许首饰,“来到这塞上城后,我身上的用度已经 用尽了,我想拿这些去换些碎银好制两套衣裳。”最近她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主要的 原因就是住在这幢家宅里,她这一身行头实在是显得太寒怆了,她不敢出门去丢脸。
“你没有衣裳?”他这才留意到她身上穿的衣裳与平民无异,这些日子来,他也没 见她有过任何一件符合她身份的穿着。
“有是有……”无愁的秀颊上浮起一阵红晕,‘担这一路上,破的、遭人撕去一截 袖的太多了,而有补丁的只适合在房里穿,我若是穿出去,怕会损了你的身份。”她所 有的银两全都花费在旅费上了,为免会山穷水尽,她可不敢把钱浪费在打扮上,所以能 缝的就缝,能补的就继续穿。
“这个呢?”风淮指指手上这套看来外观还不错的衣裳。
她徐声轻叹,“体面的衣裳也只剩这个了,这套,是特意留着见你时穿的。”不管 她是如何落魄,头一回相逢,她总要留个好印象给他吧?
风淮像是挨了一记闷拳。
她从没说过,她是如何自遥远的京兆找到他的,一路上见过了什幺人、遇着了什幺 事,想不想家、害不害怕,这些,他都不知道,他也不知,她又是抱着何种心情而踏上 旅程。
“一路上,你吃了多少苦头?”捧着衣裳,他犹豫地看向她的水眸。
“忘了。”无愁沉默良久,半晌转过身去点算准备带出门典当的首饰。
那片刻的沉默,格外令人感到揪心,在她眸心里流动的水光中,风淮又看见一个他 没见过的无愁,将不愿启口的心酸搞在眼睫下,不顾岗峦颠簸雪路迢迢,不怕千里,追 寻她看中的男人。
缘于一面,怕她从未料想到,她得用青春来偿付心动的代价。
是什幺蛊惑了她?他好想忆起他是如何与她初识,又是如何走进她芳心扉页中的, 这六年来,她还依然记得当时她心动的缘起吗?为什幺,那个人会是他?他又怎会将她 遗落在心版之外?
愈是与她相处,他愧疚的累积程度愈是加探,想好好补偿她,但又怕她会因这个借 口而觉得反感,可是什幺都不做,这种负疚的感觉又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自己是何德何能才能搏得她的青睐这个问号又再度探向他的心底前,他想为自己松 绑。
厚实的大掌一手掩上无愁伪装忙碌的柔荑,牵握着它,轻轻将她拉至他的面前。
“你怨我吗?”他的掌心密密地覆住想要撤逃的纤指。
“说不怨是骗人的。”她低着臻首,语音透着幽远,“但我又不能三不五时对你冲 着一张悍妇脸。”印象太深刻了,打从被他那样说过后,她就决定扭转形象免得他又有 怨言。
他霎时有种以怜惜为甘露,无论晴雨灌溉佳人心田的冲动。
风淮缓缓以拇指磨擦着她细嫩冰凉的掌心,低首着向她的俊眸,如一蓬火,缓慢地 燎烧。
“你怎这样盯着人瞧?"被他热辣辣的双眼看得不自在,无愁忍不住想避开他 那会灼烫人的眸光。
他的掌心盛住她即将偏离的芳颊,暖烘烘的掌温热了她清冷的面颊,看她缓慢地冉 上了两朵红云,他修长的指节,悄悄滑进她浓云似的鬓发内,体会她可能藏有的柔情万 缕千丝,再游曳而出。滑落至她娇艳欲滴的唇上,仔细地抚过唇瓣的每一分曲线。
“给我一个机会,好吗?”他沙哑的音律在她耳畔响起。
无愁几乎被他的嗓音和举动催眠,看着他眼底的专注端肃,她很是动摇,甚想就这 幺放弃她先前所想坚持的~切。
“我可以考虑吗?”到头来,她还是在他的指尖下清醒,并在他又武断地命令她之 前,先为自己谋求后路,以免再有一次的伤心。
“可以。”难得的,他也放弃他食古不化的顽固,眸底漾着温柔。
她定定地凝视他,“好,我会考虑。”
第四章
耐性被磨光的庞云也等不下去了。
领着一票人挤进风淮的房里,庞云一扫上回的欲言又止,这回是下定了决心要与他 摊开来明说。
原本还期望来者是还未下定决心的无愁,可一见是这三个不乐见的访者,风淮是半 点欣喜也没有。对于他们的来意,他不感兴趣,更在庞云开口前便先泼他一盆冷水。
“我的未来与你们无关。”这幺多日刻意回避着他们,没想到他们竟还一直在等, 无聊,他的未来他都不愿打算了,这一伙人是替他穷担心个什幺劲?
“你要这样一直消沉下去?”庞云不相信他竟就这样置身事外,无止无境地逃离他 原本应该身处的地方。
“这也与你们无关。”风淮意兴阑珊地起身,脸上表明了送客之意。
生性较激动的巽磊忍不住脱口而出,“大大有关!”
他挑挑眉,两眼深深看向与他从无交集的王人,反复地在心中温习宫悬雨为他查来 的情报。
庞云,太子伴读出身,先父乃东宫太子太傅。历经科考与圣上殿试后,官位世袭先 父。
巽磊,八百御林军统领,父为民团总兵大人,兄为护京兵团总领。
翁庆余,典型的红顶商贾,曾以千两买过太尉一职。
这三人,与他有关?除了那个曾在太极宫见过几面的庞云外,其它两人与他可是素 不相识也无交集,若要说有关的话,怕是他们想做的事与他有关吧?
“你们是哪一内的人?”他坐回椅内,两眼在他们三人的身上游移。
巽磊脸上写满不屑,“不属任何一内。”三内?拜托他他也不去。
“东内太阴险,南内太小人,西内太无情。”翁庆余也消受不起地朝他挥挥手,“ 以上这三种环境,皆不适合我们生存。”
“所以你们才用一些老掉牙的借口躲来这鬼地方?”怪不得他们一个个会用奔丧或 是守孝的借口暂时离朝,大老远地跑来这个偏远地带避开三内之争,这三个人,他们根 本就是在朝中待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