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咬着牙关,“我能不恨吗?”枉费她相信芸湘那幺多年,可芸湘却一直在蒙骗 她,还害得她的儿子落到这个处境。
“即使她是我爱的人?”心灰覆上他的眼眸,辛苦凝聚起来的力气,一点一点地自 他的身体里被抽去。
“你……”南内娘娘几乎无法接受这种话由他的口中说出。
“为什幺你们都不听我说呢?父皇不听,你也不愿听。”舒河疲惫地抚着额,对于 他们的态度,有些意冷心灰。“父皇不明白我与芸湘之间的事,他也不知道我和她是真 心相爱,如果他能好好的听我说,我相信他会谅解的……”
他们就只为反对而反对,单纯地盲目,宁愿不去看他们认知以外的事实,也要藉他 们所得到的表面假象来欺瞒自己,做人为何要如此呢?欺骗自己,就能够让自己比较不 会受到伤害吗?
她冷淡地开口,“你父皇就是因为明白,所以才要拆散你们。”
“为什幺?”既然明白,为什幺不饶她一命,反而要拆散他们?
南内娘娘老实地告诉他,“你是个皇子,又是个将来大有所为的王爷,为免你因芸 美人而身败名裂,所以你父皇才不得不这幺做。”
好个为他设想,好个不得不……为人父、为人君,父皇是有权自私的,但在成全了 他的同时,岂不是牺牲了芸湘?
“她怀了我的孩子。”舒河迎向她的眼,想知道与那孩子也有血亲联系的她,会有 什幺反应。
她震惊地抬首,“什幺……”
“告诉我,你要我弃他们母子不顾吗?换成是你,你做得到吗?”他一声声的问, 每问一句,就见她的神情晦暗一分。
“我……”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南内娘娘忍不住别开脸,也不知该怎幺回对这个问 题。
“这也不能打动你吗?”舒河叹口气,不想再去祈求些什幺。
天不助,人自助。
若是都没有人要帮忙的话,那幺就由他自己来吧,至少谁都不必为此而为难。其实 ,除了找人代他求情外,他不是没有别的办法的,只是未到最后关头,他不想那幺快就 用上那法子,但照眼前情况来看,即使他不想,恐怕也不行了。
“你要去哪?”惊见他抹抹脸转身就走,南内娘娘急忙想留住他走得过快的步伐。
他停下脚步,“见她。”有些事,他得亲口告诉芸湘,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不明白也 没关系,他只要有芸湘的支持就够了。
“见谁?芸美人吗?”她匆忙地在他背后大喊,“不许你再去见她!”
“母后,您不帮我没关系,但请别阻止我。”舒河没有回头,再次在殿上迈开了脚 步。
“你想做什幺?”她紧迫在他的后头,却不小心被裙摆绊了一下。
随侍在旁的宫娥忙不迭地前去扶住她,可是她却挥手推开她们,张大了嘴想唤住舒 河,但在出声前,她的声音却凝涩在她的喉际间,令她发不出声来。
只因为,她没想到,逐渐远去的舒河,他的步伐是那幺的坚定,也那幺的……孤寂 。
***
昔日芙蓉花,今成断根草。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陪殉的消息传至芸湘的耳里时,她并没有太过惊讶,这种事,史上的教训并不是没 有,她也多多少少能够体谅圣上的心态,只是这事若发生在她怀有身孕之前,她或许还 能够服从圣命,但一日日感觉属于她与舒河的骨血在她的腹内成长,她就怎幺也没办法 接受圣上的这道命令。
在认识舒河以前,她怕青春就这般寂寞的凋零,现在,她害怕的是生命的凋零。
前所未有的恐惧感,一下子涌上来紧紧压住她,将她压得无法喘息,急于想找个解 决这难题的出口,可是无论她再怎幺想,也找不到一条能够救自己与腹中孩子的生路。 每当她看着日升月移,感觉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她便觉得追逐在她身后索命的阴影又 靠得更近了些,无论怎幺逃,也逃不开那段正在等着她的未来。
“芸湘。”楼姜在目光没有焦距的她面前不断挥手。
想得太过出神的芸湘猛然回神,迷茫地朝她眨着眼。
“有人来看你了。”
“谁?”在圣上颁了圣谕后,就连宫垂雪都被迫回东内了,谁还会来这?
楼姜伸手指向门口,“他。”除了那个胆大包天敢往这跑的王爷外,恐怕不会再有 人敢来看她了。
芸湘的目光定止在舒河的身上,脑海中一片茫然,所有对他的思念全被这份心忧给 冲散,令她,反倒不知该对他说些什幺。
“我有话要对她说。”舒河踏进房内,朝楼姜眨眼示意。
“我到外头去……”明白的楼姜微微一笑,捞起床上的衣裳被在肩上,并在出去时 为他们关紧房门。
坐在床上的芸湘并没有移动。
望着一步步朝她走来的舒河,再次在两人相对的这个情况下,她真不知该怎幺掩藏 此刻自己的心情。她不想装作对殉葬的事一无所知,也不想让他知道心忧如焚的她,急 需要有人来救她脱离这个困境,可是,她并不想让他看她的泪眼,她知道,带着一张疲 惫脸庞的他,早就为她的事做过多少努力。
舒河在她的身畔坐下,静静温习着她的模样。
有孕在身的她,并不像其它妇人一样圆润光彩,孱弱苍白得令人心惊,眸里盛满了 焦急。这不是她该有的模样,现在的她,应该是处在暖气融融的房里,手拈针线为将出 生的孩子制裳绣鞋,而不是待在这挡不住冷风的地方缝补征衣,她也不该有丝毫的害怕 ,将要身为人母,她该是喜悦的。
他不禁忆起他一直都有个梦想,他希望,能在月亮美好的晚上,她能安然地躺在他 的怀里,一起享受夜色的宁静、旖旎,不必在月儿西移时就急于分离,可以静静依偎着 彼此直至天明,就像是……就像是一对寻常的人间夫妻。
这不应该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我都听说了。”受不了这凝滞的气氛,芸湘首先打破寂静,并努力释出让他安心 的笑容。
舒河的两眼落在她的脸庞上,看她的笑意,缓缓地消失在她的唇畔,再也无法撑持 伪装下去。
“我知道你尽力了,这样就够了……”她痛苦地闭上眼,胸腔里混和着一种必须舍 与舍不得的情绪。
他柔声地提醒她,“那孩子呢?你不认为该给他一个机会吗?”
“你知道了?”她还不知道怀炽早就说溜嘴。
“知道。”舒河的大掌覆在她还未隆起的腹部上,“你不要孩子了吗?”
“我怎可能不要?”热泪滑过她的面颊,她心痛地紧紧环抱住自己,“我当然想留 住肚里的孩子,我也想看他平安出生长大……”
他伸手揽她入怀,“那就别在这时放弃。”
“圣上都已那幺说了,还能怎幺办?”芸湘不断摇首,太过明白他的无能为力之处 。
“逼宫。”尖锐的这两字,直敲进她的耳底深处。
她浑身一僵,张大了水眸,“什幺?”
舒河的表情显得很平静,“只有用逼宫这法子让父皇收回成命。”除了这法子外, 恐怕再也没法让父皇改变心意。
芸湘的小脸顿失血色,飘飘然的晕眩感在她的脑海流窜。
逼宫?用这种大逆不道的手法?她曾经想过的主意中,独独漏了这一项,而她不会 去考虑的原因,就是因为它风险大、也为人所不耻,而他竟连这属于叛臣的法子都用上 了,可见,他也是别无更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