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不得你!”被愤恨蒙蔽了双眼的南内娘娘,累积的凄怨再也忍不住爆发出来。
“娘娘?”掖庭不明所以地望着她。
“拿白绫来!”
在听到那四字时,已到门外的楼姜,不顾自己的病体拔腿在廊上飞奔起来。
“娘娘,先皇的旨意是要芸美人在百日时……”掖庭为难地皱着眉,一室人们的表 情,也显得无法同意。“现在就要她……这……”
她不愿改变心意,“哪来那幺多废话?反正到头来她还不都是一死。”
“但……”先皇明定是百日后,此时这幺做,难道皇后不会有动静吗?
南内娘娘两眸一眯,阴冷地看向反对的众人,当场令众人噤若寒蝉。
“她若不从,就将她架上去。”她深吸口气,在大步踏出房门时沉声地交代。
芸湘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在房门紧紧被掩上时,止不住的寒颤漫了她一 身,室内凝重的气息转眼间被走向她的掖庭所打散,她直摇着螓首,两脚不由自主地频 频往后撤,眼睁睁的看她们取来白绫,试着将它抛上房内的横梁。
“救命……”楼姜微弱的叫唤声在空无一人的大庭上响起。
没有人响应她的叫唤,所有的宫娥们,在这一日,似乎全都消失在空气里一般。
楼姜频喘着气,慌张地站在原地思考,赫然想起,除了她与芸湘外,所有人都在今 早被掖庭领去宫后的祠堂里悼祭先皇,可是,这也不至于让宫中连个留守的人都没有, 还有看管她们的卫兵也不该全都不见了才是啊,难道说……南内娘娘根本就是有备而来 ?
“救命……快来人救命啊!”她急忙奔至宫门门前,握拳使劲捶打着门板,希望外 头的人能够知情。
沉重的宫门在敲击不过多久便震动了一下,楼姜收回双手,愣愣地看宫门缓缓被人 推启,接着,冷玉堂的脸庞便出现在宫门的缝隙中。
“楼姜?”在冷玉堂推开宫门后,随着他进来的舒河不解地看着她苍白的脸庞。
“王爷!”楼姜忙不迭地扑跪至他的面前,两手紧扯住他的白袍,“王爷,求求你 救救芸美人吧!”
他猛然拉起她,“芸湘怎幺了?”他好不容易才自太庙脱身,并躲过东内的人来这 想告诉芸湘他没事,可是她却出事了?
她急得掉出泪,“娘娘,南内娘娘她……”
舒河没有听完她的话尾,随即扔下她直往里头跑去,一路上,静谧得太过异常的宫 院竟没有一丝人影,就连寻常驻守在芸湘那一院附近的守卫也不见半个人,这令他愈跑 愈急,心慌得像是那颗心再也不能安然置于他的胸坎内。
在他就要跑至芸湘房间的廊上时,一拐弯,他迎面撞上了正欲离开的南内娘娘。
“你来做什幺?”被吓着的南内娘娘震惊地抚着胸口,随后立刻板起了脸庞,话里 有着明显的阻吓。
“你又来这做什幺?”舒河厉眼扫向她这个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的人,“芸湘人呢 ?你对她做了什幺?”
“我……”
惊见心虚自她的脸上一闪而过,舒河顿时骤感不对,在明白过来时,他已用力推开 她朝芸湘的房门跑去。
“舒河!”来不及拦下他的南内娘娘在他身后大叫。
房门应声被止不住的冲势撞开,方停下脚步的舒河抬起头,一段白绫悬在房中,遭 人推上去的芸湘,两手捉住紧勒住她喉际的绫巾在空中挣扎着,可是下方的宫女们却握 住她的双脚使劲的往下拉。
他骇然大叫:“芸湘!”
在他的叫声中,宫女们震愕地松脱了手纷纷回过头来,他冲上前推开她们,急忙抱 住她的双腿将她弄下来,甫落地,芸湘便瘫软在他怀里剧咳不止,张大了嘴拚命汲取救 命的新鲜空气。
肝胆俱摧的舒河嘶声地吼向她们,“谁准你们这幺做的?”
“王爷……”被吓得花容失色的宫女们退聚至门房附近,可她们并没有离开,似乎 仍是要完成南内娘娘的命令。
“滚出去!”她们的不死心,更是令他怒火中烧。
冷玉堂猛然一拳击向灰墙,在众宫女的惊叫声中将墙面击出数道裂缝,吓得宫女们 奔出门外走避后,他索性关上房门站在外头,赤瞪着一双眼看谁还敢再走近这里。
“你来了……”蜷缩在舒河怀里的芸湘,费力的抬眼,在换过气来后疲惫得无法移 动自己分毫。
蚀心刻骨的恐惧感始终萦绕不去,仿佛根本就没有离开过,舒河坐在地上紧紧将她 抱在怀中,既惊且痛,急切的喘息吹拂在她的发上,随后想确定的吻立即落在她发上、 额上、面颊。
为什幺老天要这幺安排?每回他试着想将她拖离生死之门一步,她就再被他人推落 虎日两大步,他再心急、再怎幺想法子,总有另一段未知的恶梦在前头等待着她,到底 他要怎幺做?他还能怎幺做?
“舒河,我好累。”芸湘倚着他的胸口闭上眼,“我好累好累……”
舒河害怕地抚着她的脸庞,“芸湘?”
“我撑不下去了……”溢出的晶泪滑过他的指尖。
她从没像此刻这幺倦累,悲欢愁苦就像是一双双拖住她双脚的手,不断地将她往下 拉扯,令她在用尽力气之后,再也不想挣扎什幺。只因为,他们不是没有努力过,他们 也都不甘得不想放弃,可是在他们之间充满了太多的不得不,即使再不愿,也……不得 不。
自十四岁进宫,她就坠入了一场冗长的梦魇里,这宫井中,充斥着恩恩怨怨,爱恨 太过匆匆,无论是浮华烟云还是人与人之间的真心,皆在转眼间就消散,昔日友可以成 为阵前敌,昨日主也可以成今日索命手,在这地方,没有什幺是捉得住的,也没有什幺 是可以私心拥有的,而她,就是不甘、就是要得太多,所以才会被迫失去太多。
心神俱疲的她已经很累了,看尽了那幺多,酸甜苦痛也都尝了那幺多后,她是否可 以离开了?她不敢再有一丝的贪图,现在她只想安静的走开,自这令她沉沦的梦里醒来 。
“不要这样……”舒河恐惧地向她摇首,“我们还有百日,在父皇入敛前我们还有 机会的!”
“机会?”她虚弱地微笑,“不到一百天了,还能做什幺呢?”逼宫失败,在圣上 驾崩后,所有人都等着百日后要将她陪殉,她是注定走不出这座冷宫了。
“不要忘了,你还有我,在我还没放弃前,你不许放弃!”他拥紧她,将她深深压 入怀里,仿佛只有这样,她才不会自他的生命中走开。
“为你,也为我,放我走吧,不可能改变什幺了。”芸湘冰凉的指尖抚上他的脸庞 ,像是在做最后一次的回忆巡礼。
“既然来不及让父皇收回成命,那幺我们就更改成命。”舒河握住她的柔荑,咬紧 牙关,决定再做一次背水一搏。
“更改成命?”她茫然地问。
“只要我成为新帝,你不会死的!”一旦他君临天下,世上有什幺是他不能做、不 被允许的?就算她已经一脚踏入鬼门关了,他也可以将她拉回来。
“你要……动兵?”芸湘总算明了他想做什幺。
他定定凝视着她,“在百日前,南蛮大军务必得赶到京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