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她还来不及抗议,转眼间就遭他强制地给拉了进去。
沿着线索一路追寻至此,两脚刚踏进庙内的祝融,眼角余光恰看见了喜乐一闪而逝的衣袖。
动作极为缓慢地打量了庙内一回后,四下无声中,祝融将两眼盯在微微颤动的神像上,一言不发地走到神案前,动手挽起自己的衣袖。
他冷冷地警告,“出来。”
就在他出声后,原本犹在颤动的神像,马上变得文风不动。
没闲暇与他们玩把戏的祝融,两眼一眯,出手极快地将掌探神像内,一把揪住了喜乐背后的衣衫。
“什、什么?”在被人强行往外拉去时,弄不清楚状况的喜乐形往后一跌。
“喜乐!”在她被强行拉出去时,土地公急捉住她的手腕。
在这一拉一扯间,喜乐晕眩得整个人天旋地转分不清方向,土地公不敌祝融的力道,迫不得已松手时,她随即跌了出去,当终于两脚重新踏在庙内地上,目光也好不容易恢复焦距看清眼之人时,她随即倒抽一口凉气。
一双似燃着烈焰的双眸,正近距离地摆在她的眼前,止不住热意,自那双红艳得紧的眼中直朝她扑过来。
“慢着,她只是个凡人……”不得不跟着出来的土地公,在祝融一手提高了喜乐的衣领时,大大为她的安危捏了把冷汗。
“嘲风呢?”祝融炯目直视着喜乐,对这名不该出现在这的陌生人打心底感到好奇。
“他出门了……”土地公挥舞着两手,说话结结巴巴的,“你、先放开她……”完蛋,她要是少了一根寒毛,把她托给他们的嘲风可能就真的会把他们当消夜啃了。
城隍爷也忙爬出来跟着帮腔,“对对,咱们都是同僚嘛,有话说,你先把人放下……”
祝融微调过视线瞥了神色紧张的他们一眼,两眼再转回喜乐的身上,暗暗思索了半晌后,目光登时变得更加凌厉不友善。
他不甘地压低了嗓,“她与嘲风是何关系?”
“她是……是……”土地公的舌头顿时打结,迟迟吐不出个答案来。
喜乐干脆由自己来回答,“我是嘲风的亲人。”
“你说什么?”他更加捉紧了她,红焰隐隐在眼瞳中跳动。
她不服输地直视着他愤怒的眼,“嘲风要陪我留在人间。”
“慢着,你想做什么?”土地公在他朝喜乐扬高了通红的掌,时,吓得差点忘了呼吸。
“嘲风不该留在人间。”原来嘲风之所以会擅离本位,就是因在人间有了牵挂,既是如此,那么就该先除去这个会防碍他们的碍。
“不留在人间,难道跟你回神界吗?”喜乐怒敛着眉心,趁他不注意伸出两指戳向他的两眼。
没半点防备,突地受这一击,祝融的指尖意外地一松,两脚再踏地的喜乐忙自他的手底下逃开,与拉着她的土地公一块急往回头跑,殿后的城隍城也忙摊手施法想为他们争取些时间。
将胡思遥之事交给灶君处理后,嘲风先是去了叶大娘家为她做篱笆,领了叶家大娘当作酬谢的晚饭后,踩着愉快的脚步一路自大街上踱回家,在他还未穿过庙外的矮墙时,突地止住了脚步,猛然抬首看向庙顶上冲天不散的刺目红光。
他被祝融找到了。
嘲风当下将手中的晚饭往矮墙一搁,拔地跃起,直往庙里飞去。
“别、别……”祝融火掌一扫,扫开了土地公伸手挟持了喜乐时,城隍爷心惊胆战想前往搭救。
下一刻,嘲风阴冷的声音让准备一掌焚了喜乐的祝融止住了动作。
“把你的手拿远一点。”
祝融霎时收劲止势,一手拎着喜乐的衣领转首看向总算再度面对老冤家。
“你终于不躲了。”重逢的喜悦,令他眼中进出闪亮亮的光芒。
“先放开她,你要大战一场或是如何我都奉陪。”嘲风没心情与他来个久别重逢话家常,只是忐忑地瞧着在他掌下的喜乐。
“我只要你履行咱们的约定。”祝融更加捉牢了喜乐,先和他讨价还价。“为了这一日,我已经等了很多年了。”
他飞快地应允,“行。”
祝融爽快地扔开喜乐,城隍爷见状,忙在她止不住势跌至地面前,上前两手接住她。
获得自由的喜乐,在见他们两人一话不说地往外走时,勉强地站起身,“嘲风,不可以——”
城隍爷忙掩上她的小嘴,“你就让他们俩去解决私人恩怨吧。”
不让他们打一打,只怕祝融不会轻易放过这座墟镇。
她的脸上写满了忧虑,“但……”一眼即可看出那个祝融来者不善,万一嘲风他……
“他不会有事的。”城隍爷安慰地扶她站稳,再牵着她的手陪她至门边,一同抬首望向那两个站在高处的对手。
夕照已隐,夜色翩然降临,在这倦鸟归巢,家家户户和乐团聚的时分,无人知道,一对百年未见的故人,在这夜纱初覆人间的时分,又再度相逢了。
“想不到你竟入了人间选择逃避。”站在远处檐上的祝融,在打量完他一身落拓的装扮后,难掩语气中的失望。
“我没打算逃避。”高站在另一檐角的嘲风,实是百思不解,“只是,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是想证明什么?”千年来缠索着他不放,每回一见面就要大动手脚干戈,祝融究竟想在他身上图个什么、贪个什么?
祝融愉快地扬高了唇角,“胜负是不需要原因的。”
他反感地摇首,“不对,在人间就要讲规矩。”每回碰面总要这般对上一阵,总可以告诉他个缘由吧?
“跟我回神界。”想起他想留在人间的意图,祝融忙不迭地想将他拉离人间这个是非之地。
“我回不去了,也不会再回去。”知道若是再不与他说个清楚,他恐怕永远都不会放弃,嘲风索性把话摊白了。
他的声音里透着恐惧,放声厉吼:“不许你这么做!”
嘲风头痛地抚着额,“神界人才济济,你另找个能陪你的对手吧,别再纠缠着我了,这场毫无意义的意气之争,我不想再继续下去。”
失望和惊惧在祝融的眼底交织肆虐,他抗拒地浑身抖索着。
嘲风要丢下他,抛开他们之间千年的过节,擅自留在人间只他一人独自回到神界?
无可压抑的愤怒似干柴遇着了烈火,熊熊地在他心底丛丛燃烧。等待百年,苦心孤诣地为求胜绩而发愤地修炼,他也不过是期望能再与嘲风痛痛快快地战一扬,可嘲风没有经过他的同意,临时抽腿说退便退,那他怎么办?他这份历时百年等待的心情又该怎生是好?
断抑不断?
在神辈永无休止,漫长无边的生命中,知音难寻、对手难求,是因有了嘲风这只处处与他作对,由首至尾力抗着他入侵人间的兽存在,他总算是在寂寥无止无境的生命中找到一线期待,他因此等挑战而跃跃欲试,遍身充满了期盼,岁岁年年地投人其中无法自拔,然而嘲风弃他而择人间的作为,不啻是将他一把推至万丈深渊里,再不让他爬起。
“祝融?”眼看他面孔青白交错好不骇人,嘲风有些担心地唤着。
他用力咬咬牙,踏檐而起,“这回没分出个高低前谁都别想走!”
“你们不去帮他?”站在门边远望他们在空中来回交手的身影,喜乐焦心地拉着跟着她杵站在门边,不前去助嘲风一臂之力的土地公与城隍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