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是能在性子方面稍微改一改,那就真的完美得无可挑剔了。
受够难缠客户的凤舞,不耐地以指尖敲击着桌面,“我说过,我不为画中人或其它东西画上眼睛。”
“但……”大财主还是苦皱着一张脸。
她扬扬玉掌,“你若要有眼的画,那么就另找高明吧。”真是,都早把她的规矩说过了,怎么就是有这种听不懂的客人要来烦她?
“可以……请你告诉我不画眼的理由吗?”次次都被赏白眼的张家大爷,含泪地捧着买来的大作向她讨个无眼之因。
她烦躁地别过螓首,“没这个习惯.”
也不知为什么,发觉自己有绘图才能的她,每次笔下画出来的东西总是会忘记添上双眼,而且不管她画任何一种飞鸟走兽,她还是会习惯性的忘记在空白的眼眶里加上瞳仁,改不了习惯的她,只好尽量多画山水或是静物,少画需要加眼睛的作品免得惹来麻烦,可前阵子她实在是山水画得太腻了些,所以才会没事找事地画出需要加眼睛的画来。
“好吧……”无眼虽是可惜,但更舍不得错过这种绘技可以比拟皇宫大内揽聘的画匠之作,张老爷只好在讨到原因后捧着心爱的画作离开.“下一个。”被一个难缠的客人弄坏了心情的凤舞,意兴阑珊地唤着在她摊前大排长龙的下位客户。
“这幅凤凰图……”老早就已经相好目标的李氏员外,一个上前就伸手指向她挂在后头的美图.这回凤舞连头也懒得抬了,“不卖.”
“既是摆在摊上,为何不卖?”财大气粗的李员外,早就风闻过她特异的脾气,于是先给她来个拍桌下马威。
“这图是我自个儿要私藏的,不卖.”凤舞盯着他那压在画纸上,戴满了金银戒指玉环的肥掌半晌,默默地把被他压住的画抽出来。
“凤姑娘……”一旁围观的民众,莫不替她担心地低叫,希望她别在这人面前使性子。
“大爷我就偏要那张图!”素来在镇上呼风唤雨的李员外,丝毫不将她摆在眼里,说着说着便伸手要抢。
“放肆!”眼明手快的凤舞,立即扬起玉掌拍走他造次的掌指。
所有人都怔住了,就连出手的凤舞也怔住了,她愕然地看着自己因打人而红通通的手心。
她……她怎么又来了?她到底是从哪学到这种口气对人说话的?更令她不解的是,她总会在不知不觉间摆出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姿态,就算是想克制也克制不住。
“不过就是个卖画的,身分低三下四,看人脸色姿态还敢摆得这么高?”颜面险些挂不住的李员外,气得索性不顾有多少人在看,当场拧起了脾气对她口出恶言。
她一板面孔,“今儿个不做生意了!”也罢,反正这阵子卖画所攒下的钱足够她花用上许久了,她就算不看人脸色也还是可以吃得饱。
“不如你就到我府里吧。”没把她的话听进去的李员外,在她开始收拾摊上的东西时,再也掩不住垂涎的目光,一把拉起她的柔荑。
她冷肃着一张玉容,“放手。”
“跟了我,我会好好疼你的,往后你也不需在街上讨生活……”李员外非但不照做,反而还急呼呼地将她拉过,欲一亲芳泽的厚唇也跟着凑上。
深感嫌恶的凤舞皱着眉频往后仰,转过头习惯性张口想向身后呼唤,但张开口的她蓦地怔住。
这又是什么?她想唤的又是谁?她以前常这样做吗?
“姓凤的!”没想到在这等景况下,她竟还有闲暇抚着下颔思索,顿时倍感面上无光的李员外,又是在她耳边一阵暴喝。
她飞快地摸出放在摊下,那柄燕吹笛留给她最派得上用场,也最实用的菜刀。
“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她笑吟吟地以凉凉的刀身轻拍着他的脸颊,“当别人正在努力思考时,不识相的打扰是件很没教养的事?”
“哇啊!”身后的众人忽地放声整齐大叫。
“老、老爷……”李员外带来的家仆忙不迭地出声。
“没看到我在忙吗?”被人拿柄菜刀贴在脸上的李员外,动弹不得之余没好气地应着。
“你……”躲得老远的家仆颤颤地伸出手指着他,“在你后……后面。”
“后面?”纳闷的李员外和凤舞一块齐问。
在众人纷纷让开的空旷大街上,一头两眼金光烁烁的大白老虎,正虎视耽耽瞪着捉住凤舞小手不放的李员外。
浑身蓄势待发的白虎,猛然大嘴一张,直抵九重天的虎啸,霎时震吓走街上所有围观的民众,徒留被吓得跌坐在地的李员外,以及看呆了眼的凤舞。
四下,安安、静静.“救命呀──”被吓得眼泪齐飞的李员外,边颤边爬地逃离摊前。
“白虎?”紧敛着眉的凤舞,一手抚着额,不断在唇边低喃,“白虎?”守川人对她说过,那个她要找却始终找不到的人,身边跟着一只白虎,她不会运气好到……要找的那个人自动送上门来吧?
不等她完整想清楚的伴月,在见着她后,兴奋过度地直直朝她扑过来。
“哇──”回过神的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
下一刻,整个小脸都被埋在白虎面前的凤舞,尖叫过后无力的发现,她正被它紧紧地抱住,并勤奋地替她洗脸中。
“别舔……”被舔得满面都是口水的她,皱眉地想推开又重又沉的它。“别替我洗脸了!”
一抹黑影遮去了她天顶上的日光。
与白虎挣扎了半天后,好不容易才扒开身上的白虎,凤舞边擦着脸上的口水边仰起螓首,与那名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视线撞个正着。
寻人寻了千年,在见着她的那一刹那,怔目以望的郁垒,灵魂剧烈地震摆着。
千年之别,夙世相逢。
多少岁月流光,年复一年在他的眼前飘散逝去,苦苦徘徊人间的他,在今日,终于找到胸口那颗倦累的心的归处。
记忆中丝毫无改的容颜,就近在眼前,他忍抑不住两手的颤抖,频频急促地唤息,怎么也遏止不住胸口那股需要释放的庞大思念,在她不解地起身后,心中轰然狂喜的他,即刻二话不说地将她纳入怀中拥紧.“找到你了……”感激不已的他埋首在她的颈间.“终于找到你了……”千年来,他梦里心底惦的全都是她,在再度拥她入怀后,他忍不住想确定她的存在,好证明这不是再一次见着的幻影。
“好痛……”被迫贴在他胸口的凤舞,被他搂得换不过气来。“怎么又来一个?喂,我快闷死了……”
“我弄疼你了?”郁垒连忙放松了怀抱,小心地检查完她后,兴奋地迎向她,“凤舞……”
向来只说她姓凤,从没告诉人她叫什么名的凤舞,僵直地注视着这个唤出她全名的男子。
“你是谁?”她不可思议的喃喃,“你怎知我叫凤舞?”
因她的反应,郁垒错愕地睁大了黑眸,搁放在她身上的指尖,僵缓地撤离.“你是怎么知道的?”她急切地拉起他的手,靠上前一句句地问:“你认识我?或者你是我的谁?你知道我是谁、我的过去吗?”
郁垒不敢置信地瞧着她亟欲得知的脸庞,剜心般的疼痛,丝丝在他的胸口蔓了开来。
她竟忘了他。
眼前的她,和千年前与他死别的她容貌并无二致,可见她并未转世投胎,他虽不知现下她是如何能以鬼身出现在此,原以为她是为了等他故而留在阴间,再寻找机会来阳间与他团聚,可没想到,他等了千年、盼了千年后,再寻到她时,人面桃花无改,但过去的她却已不知所踪,她竟与他成了陌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