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不太能够理解她行为的圣棋,错愕地将紧抱着他不放的玉琳拉开来,低首审视着她哭红的双眼,以及那一串串自她眼中掉出的泪珠。“这是什么?’他伸指盛了颗甫落下的热泪,不解地将它递至她的面前。她哭得结结巴巴,“笨……笨蛋,你这个大笨蛋……坏坏……人……”都说过他是个无可救药的呆瓜了嘛。从不曾见过她这模样,也不明白眼泪为何物的圣棋,茫然地以指摸上她的脸庞,轻触那不断滑下的泪水。湿湿的,且温热热的。
她的脸……指尖在秀容上游走的圣棋,这是头一回,仔仔细细地将她在有了人身之后的长相给看过,也是头一回,在他眼中,她摆脱了兽形,真实的以个女子的模样出现在他的脑海中。眼前的她,令他的思绪有片刻的怔愕,不太能将以往心里的她重叠在一块。望着她那张看来十七、八岁俏姑娘的小脸,圣棋回想着自已的模样,犹记得在他首次见着自己时,他只觉得自己像个近三十岁的男子,可怎么身为同类的她……与他差那么多?那句话是怎说的来着?相由心生?
“玉琳……”在她将他的衣襟哭湿一大片后,圣棋愈看愈觉得不安,更不知该怎么止住自她眼中所冒出来的东西。突然使出吃奶的力气奋力推开他的玉琳,拾起满地被他打碎的自尊心,粗鲁地以袖抹过脸,转过身笔直地朝房门走去。“坐下!”
气得浑身发抖的玉琳,怒跪在地回首愤瞪他一眼。
还是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圣棋,踱至她的身畔拎起她,转眼司又将她带回原处,让她坐在他的膝上与他面对面。
“以后还撒不撒谎?”账都还没算完就想走?
眼泪一颗颗往下掉的玉琳,哀怨地凝望着这只到死都一样不解风情的同类许久,接着便二话不说地低下头,用力扯起那条绑在她小指上的红绳。“别再扯了,看你的手都——”他忙制止她,提来她的小手想看看她的伤势,冷不防地,他忽地大大一怔,紧接着,是一段窒人的沉默。在里头失去动静之后,焦心等待的听众们,纷纷在客房外拉长了耳。
“你咬我。”一阵默然过后,圣棋语气冷静地陈述。
嘴巴里含着他一截手指头的玉琳,扬眉瞧了他一眼,迁怒地张大了嘴再咬一口。“你又咬我。”他额间的青筋开始一根根浮起。
玉琳索性亮出白牙,不客气地在他手臂卜大大乱咬一通。
“你这只野兽……”翻江倒海的怒气再也克制不住,当下全部出闸。“还咬?你到底懂不懂扮人就要有人样?给我过来!我就不信我改不掉你的兽性!”震天价响的砸物声、清脆刺耳的巴掌声、物品碰撞间传来的乒乓声,连绵不绝地自房中传出,令屋外的人们沉浸在某种诡异的呆然里。”在窗扇被家具砸烂了四张,摇摇欲坠地挂在窗边。屋顶也破一处可见青天的大洞、客房大门裂开了一道可探五指的裂缝,可是里头激烈的战况却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后,站在外头的马府管家,与其他观战的民众一般,刷白了一张脸,讷讷地伸手指向客房。“老爷,里头的那两尊……这回又是在做什么?”
损失惨重的马家员外,一手杆着下巴,也在苦苦思索这个问题。
“大概……又是闺房之乐……那类的吧。” ——————————————————“你说什么?”两只手臂与掌背都是淤青与齿印,鼻尖也遭咬过一口的圣棋,铁青着一张脸,语气宛如刚踏上杀戮战场的复仇战士。站在客房门外,浑然不知昨儿个客房里发生何事的马家员外,虽是被圣棋的死人脸给吓得战战兢兢,但一想到身系众城民请托的重责大任,马如常只好不识相地把方才说的话再禀一回“祈雨。”
“再说一次。”圣棋的五指顿时深深掐陷进门扉里,频频制造出木头碎裂的恐怖音调。“仙姑今日将在城外设坛为民祈雨——”马如常索性拉九嗓门,音量足以绕梁三日有余。“砰!”客房大门随即在他面前轰上。
从头到脚,无一处不是伤的圣棋,在关上房门后气抖地回过身,携着才平息不过数个时辰的怒火,朝那个躲在新制花桌后面的女人勾勾食指。“给我过来……”这回,他非捏死她不可。
“我是无辜的。”赶在他兴师之前,边绕着花桌跑步闪躲他的玉琳,连忙举高了两手澄清。
“你会祈雨?”他愈走愈快,在她也愈逃愈起劲时,气吼叫一把握住她的后领。“凭你?”在他找着她之前,她到底对那些她有若神明的凡人撒了多少谎?“喂、喂……”在他忍不住又动手教训起她前,她先行亮出战牌。“有话好说,你的皮肉被咬得不疼,我的牙可是酸得很,你也不希望咱们再打一回吧?”“立刻给我解释清楚!”觉得自个儿的寿命又被她气短一大截的圣棋,光火地扯着她的两耳大吼。她委屈地扁着小嘴,“我从没说过我有这本事,是他们自作多情以为我真有那么大能耐的……”真的不关她的事嘛,想当初她初来乍到时,她不过是变了几道术法,想借此糊口饭吃,哪知道那些被骗的凡人真以为她是神仙,而后来她又应他们的要求,随口替他们预测了几句预言,谁知竟瞎猫碰上死耗子的应验,结果那些凡人就莫名其妙的信她信得一塌糊涂啦,这能怪她运气太好吗?不知自个儿是该去找面墙撞,好图个往后都眼不见为净,还是干脆原地掐死她的圣棋,在拼命换气喘息后,总算是压下了腹内的汹涌波涛。“这回的楼子你打算怎么收?”现下人们都在外头等着她一展神法,而她这只修为严重不足、学艺更是不精的兽,别说是祈雨了,她就连要招来一朵乌云都成问题。
“呃……”玉琳有点担心地掩着小嘴,不太确定地看向他,“说实话,好像会伤他们的心喔?”克制不住的十根手指头,在下一刻即掐着她的颈子直摇晃,“都对你说过几千回了,不准利用人心、不许给凡人不切实际的期望、更不可以违反神规!为什么你就是听不懂?”“我……我……”遭人摇来晃去的她,满眼金星小鸟齐飞。
“仙姑?”还等在门外的马如常,在久候多时仍不见下文时,忍不住轻敲着门扉。
门房霍然开启,速度快得令马如常眼花了一会,待地定眼一看,前来应门的不是玉琳,而是一脸被迫上梁山的圣棋。他僵着声,“你们的仙姑今儿个身子微恙,不适合祭天作法。”
“你又撒谎了……”躲在他后头的玉琳,小小声地扯他后腿。
恼怒的冷眼,霎时直戳向后方再次害他沦为撒谎者的原凶。
她仟海地低下头,“好嘛好嘛……”说说实话提醒他而已嘛,这么凶干嘛?“可全城的人都在城外等着仙姑……”当初这黄道吉日,可是仙姑亲择的,全城人民都在她指定的时辰内把她要的东西都准备妥当了,所有城民还遵照她的指示,全都沐浴过,并身着白衣素服站在城外等她前来一展身手。隐忍得浑身发抖的圣棋,口中所吐出的每句话,一字,远比一字来得沉重。“由我代她祈雨。”又陷害他,每次无论她做了什么好事B事,都不忘拖他下水一块同乐,他上辈子究竟是欠了她什么?“你?”情况急转直下,没想到这种事还能替代的马如常,有些质疑地瞧着这个什么本事也没展过一回的圣棋。他不甘不愿地搬过头,“我既能与你们的仙姑匹配,自有我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