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可以这么做!”她惊呼,对她来说,每天来马房帮忙已经是一种习惯, 也是一种乐趣了,现在这大冰块竟要叫她罢手,实在是太过分了!
“我当然可以,我是这里的谷主,记得吗?”他皱眉,不喜欢她质疑自己的决 定。
“你识字吗?”看她应对灵敏,倒适合当一个书僮。
“我父亲是私垫里的夫子,他曾教我识字。那又如何?”她对宇文丰始终持有 戒心。
“如果你成为我的书僮,就要改掉伶牙俐齿的坏习惯。”宇文丰靠着棚栏悠闲 道。
“我、不、要!”她理直气壮地拒绝。
她是寄人篱下没错,但当马僮是她心甘情愿的,她宁愿做苦力也不要服侍这个 阴晴不定的怪人。
“你没得选择。你输了,不是吗?”他咧嘴邪佞嘲笑道。
“期限是一个月,现在连一半都还没过。”去他的!只会落井下石的小人。
“我会等着你来磨墨。”他扬眉,笃定道。
“你会看到我骑上‘风’的英姿。”她昂首,骄傲地说道,并回头向“风”走 去。
才一接近栅栏她就后悔自己的嘴快,“风”仍是不怀好意地盯着她,就像她背 后那两道冷凝的目光一样扰人。
为了不丢脸,莫语柔硬着头皮再次低头走进栅栏。
“风”开始踱脚,似乎准备要给她一点教训。
莫语柔拿起刷子,忽然发现它安静无比,莫非它终于接受了自己?她的喜悦在 看到一双纯男性的手掌后消失无踪,“风”正安安静静地享受着宇文丰的抚摸。
他的眼神第一次浮现出温柔的神采,嘴角亦轻轻地扬起,这一刻的宇文丰毫无 冷漠的气息,俊秀的脸被笑容衬得更好看了。
“看什么?还不刷马?”语气又恢复了先前的冷漠。
这个男人真是有够恶劣!自小到大,她都知道自己是个美人,虽然还未到倾国 倾城的程度,但是看过她的人都不会吝于给予一个微笑。绝不像宇文丰;他对“风 ”都可以表现得如此温柔,对她却好像对待个小鬼似的,不但态度冷淡而且残酷至 极。最气人的是,她不是输给另一个女人,而是一匹马;一匹公马!
她努力地刷完左边,手已经酸痛不已,她挺直了腰走向另一边,才发现宇文丰 正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
“你没别的事要做了吗?主人——”她嘲讽道。
“快点刷马。”他还是轻拍着“风”的颈子。
和他说话真的很累,拿石头扔向井水,至少还听到噗通一声,和宇文丰说话, 却永远得不到答案。
“对牛弹琴”不是她的专长,莫语柔还是认命地拿着刷子,开始刷“风”的右 半边身子。
“好累!”当“风”的最后一缕毛发也变得乌黑发亮时,她已经手麻脚酸了, 她像个老头子般无力地爬出栅栏。
“虽然是个生手,你做得还算可以。”一道黑影耸立在她眼前,不用看也知道 是谁,全天下没几个人有这种低柔的嗓音,却偏偏没有一点热度。
她咕哝一声,连斗嘴的力气也没了。
“选择权在你手上,我不会同情你的。”他冷冷地揶揄着。
阴影旋即自她的头顶离开,但她还是没有力气抬头。
忽然一阵嘶鸣,“风”再次咬掉她的帽子,并恶劣地把灰尘踢到她滴满汗珠的 脸上。
“你做什么——”她狠狠地起身,退了好几步。
“风”还是骄傲地甩头,仿佛对自己的恶作剧十分得意。
“刚才你不是还很乖吗?现在为什么——”她才骂到一半、个怪异的念头忽然 浮上心头;刚才“风”安安静静的任由她刷毛,莫非是因为宇文丰站在那里的缘故 ?
莫非宇文丰是特地站在那里安抚“风”,好让她可以完成刷马的工作?会是这 样吗。
“不可能!他那种古怪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体贴的事?”她觉得自己要不 是太荒谬,就是累过头了。
莫语柔顶着一头乱发,心不在焉地走出马房,忽然撞到一堵坚硬的肉墙。
“你没事吧?”是去而复返的宇文丰。他看她这么久都没出来,还以为她晕倒 在马房了。
虽然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是要死不活的平淡,她仍然听出里面有一丝关怀,这种 感觉,让她的心情忽然好转。
“小鬼,你累晕头了吗?”看她长发散落,清丽的小脸布满灰尘,他不禁同情 起莫语柔的狠狈,才一下子没看着她,又被“风”欺负了。
“不要再叫我小鬼!”她板起面孔。
“你不适合这个工作。”宇文丰最后一次劝告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顽固。
“我会驯服‘风’的。”晶亮的眼里闪起一族火焰。
“我不希望在‘风’的蹄下捡到一个小鬼的尸体!”他也动怒了,她真是个不 知感激、顽固的丫头。
“总比替你磨墨来的强!”莫语柔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像个泼妇似的破口大骂, 但是他实在是太过分了。
“不知好歹的小鬼。”他斜觑莫语柔一眼,看她又会大吼大叫了,应该没事才 对,他遂不再与她争辩。
“不准叫我小鬼!”她怒不可抑地冲到他面前。
宇文丰盯着她,嘴畔忽然漾起一抹微笑,而后幽幽冒出一句:“你的确不是小 鬼。”
“呃?”
“你不自量力、顽固、坏脾气、歇斯底里,这些全是泼妇才有的行径,你的确 证明了这一点。”
青袍一挥,他身形已经飘远。
“宇、文、丰!”
莫语柔用尽力气大喊,喊到眼冒金星了还是没人回应,空旷的大地似乎也在冷 冷地嘲弄她。
“我一定会让你好看的。”她最后使劲一吼,尽量抬头挺胸地往莲园走去。
等到马厩前空无一人时,不远处的草堆中忽地传出一阵稀稀疏疏的谈话声。
“他们好像在吵架!”
“笨!哪一对冤家不是吵吵闹闹的?”硕大的身子自草丛中站起,正是穿着黑 衣的南雷。
“我没想到小姑娘也有脾气,我先前还以为她是个玉雕的娃娃,只会笑哩!” 东风叹道。
“这样子才好,如果玉娃娃不说话,那日子要怎么过?丰小子的话本来就不多 ,再配个哑儿媳妇岂不是更槽?”
“照这样子发展下去,越来越有看头啦!”东风抚掌一笑。“咱们回去报告好 消息。”
两道人影旋即迅速地离开了草原。
※※※
接下来几天,情况没有丝毫改变,“风”还是一匹不懂得“投降”的烈马,莫 语柔还是一个灰头土脸的马僮。
离最后期限只剩下一个星期了,莫语柔疲累不堪地跌坐在栅栏前,万念俱灰地 开口:“李伯,当初‘风’到底是怎么被驯服的?”
“谷主骑马技术很高,他骑在‘风’身上将近半个上午,无论它怎么踢怎么甩 ,谷主就是牢牢地骑在它身上。这样反反复覆试了两个星期,‘风’才认定谷主为 主人。
想起那段精彩的驯马过程,李伯的嘴角不禁噙着笑意。
“你是说……骑在‘风’身上被甩来甩去,还要整整十四天才驯服得了它?” 莫语柔诧然停语,她这才觉得宇文丰果然是个厉害的家伙。
“一次也没掉下来过。”李伯崇拜地作出结语。
“原来这样子才驯服得了它!”莫语柔喃喃说道,眼睛忽然闪起一道光芒。
“语柔姑娘!你不是想如法炮制吧?”李伯看她泛起了一抹微笑,不禁吓白了 脸,他告诉她这件事只是想让她知难而退,并不是要她莫名其妙地去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