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一凛,冷酷开口道:“我警告过你,不能忽视我们家过动儿对你的兴趣和歧念,尤其他暍了酒以后……”
“你并没有告诉我,他喝酒以后会那么大胆。”冬雪沉着嗓音打断了他的话。
“这是任何一个女人都该有的常识——不该单独与男人豪饮!”他拿方才对待平拓崇的苛刻语气对她。
看着满桌满地的啤酒空瓶,他难以相信她会随平拓崇如此放纵,这完全违背她在他心目中的形象。
冬雪心版像被人扎了一记,气呼呼的道:“这么说来,都是我的错了?”
她冷冷看着他。他意思是说她咎由自取吗?
复杂的情绪顿时涌上心头,她让一对兄弟反目成仇已经够自责了,现在他还对她落井下石,要她如此难堪!
一句话让平拓人住了嘴。他冷眼扫过她激动着、泛上水光雾气的眸子。心头一紧,他咬牙转过身、不去目睹她的委屈。
冬雪对他的残酷感到失望,鼻间一阵酸呛、难受得心悸,她拔足奔向楼梯。
猝然心慌,平拓人回头急循往她离去的背影;难得懊恼地蹙起眉心,他屏住呼吸、随即吐气,胸腔沉沉一个起伏!
我在做什么?
* * * *
夜台北趋于寂静,万家灯火下再充盈密布着窗外的世界,取而代之的是满眼落寞。
静矗黑夜中的大楼,两面窗,一上一下,犹透着两扇晕黄。
楼下,冬雪环抱双膝,弓着身子侧卧在落地窗前的贵妃椅上。
楼上,平拓人微拢眉心,郁挹对着窗外沉思。指间那管香烟飘散着灰白的一缕烟雾,音响喇叭播放着他陌生的旋律……
平拓崇那家伙,把他音响里面的CD换掉。他习惯的Jazz不见了,诺拉琼丝不见了,已被取代换成了周杰伦。
“就是开不了口让她知道,就是那么简单几句我办不到……
多讨厌的歌词!
分明心里头已经装满了她,却碍着什么奇怪的心眼不敢正视!他无限懊恼!
平拓人焦躁耙着头发,他矛盾着是不是该面对了?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唉!拓崇所言有理。
两窗幽幽灯光,互不明了彼此的世界。
冬雪怔忡发愣,他楼上隐约传来的音乐声,伴着她的低落心情。
向来他最喜爱、并且日日重复的旋律,今天竟换成流行音乐?他不是从不听流行音乐吗?
“没有你在我有多难熬……”
那歌声唱的是这样的歌词吧?冬雪凝神聆听。他还没睡?没睡在想着什么呢?
平拓崇出门前的言语,再度让冬雪陷入深思。平拓人……喜欢她?
他爱她吗?冬雪无法不去揣测他的心思。
闭上眼睛,她压抑着满心躁乱,教自己镇定下来思考。他进门后的每个表情,如同带状画面在她脑中顺序播放……
“就是开不了口让她知道,就是那么简单几句我办不到……”
周杰伦唱着,冬雪猛地掀开眼帘,一道或惊或喜的情绪掠过她眼眸。
那闷葫芦!她最了解不过了,不是吗?
冬雪有如醍醐灌顶般,顿时清醒!或许她不该再矜持下去,仅是暗暗恋着、忖测着对方的心意,她该主动找出答案。
一股振奋激动,她从椅子上起身;双掌忐忑摩擦,她慢慢走到楼梯相通的那扇门……
但站在门前,她又迟疑了。
不……这会不会太莽撞?也许他还在生气。何况,他的冷酷让她多么不堪,现在不是谈这问题的时候。
隔着门的另一端,平拓人也屏息低思。
也许她睡了?!是不是先别找她谈比较好?
两端,轻轻握上门把的两只手,迟迟没有动作。他们垂首思虑,挣扎片刻,又各自缩了回去,然后悄步退开。
冬雪紊乱的心情稍稍释放,但仍反覆苦思。让她想想,如何去抽丝剥茧、教他从这团嗳昧迷雾中走出来面对她……
而平拓人心中拉锯的,是他该如何若无其事拉下脸来,以不着痕迹的方式,让她知道……其实,他已经将她深深搁进心里……
这一夜,楼上楼下,各怀心情。两端皆是深沉、辗转无眠的长夜……
第八章
今天的诊所开门营业后,一反常态地笼罩在安静沉闷的气氛中,连平时随着营业时间就开始飘传的轻音乐都没有。
会诊时间未到,冬雪静静地进行准备工作。平拓人由诊所门口走进来,直接进入他的诊间。
坐定椅上,摊在他桌上的白色信封让他眉头一皱——
辞职信。斗大的三个字映入他眼中。
沉沉叹了口气,他抽出辞呈——内容尽是些制式化的宇眼,什么感谢栽培、能力不足、家庭因素……等等。她真能扯!
“这是什么?”他出声。相信门外的她足以听见他的音量。
冬雪停顿了下,背对着他回答道:“我要辞职!”
“为什么?”朝手上的纸张冷瞟了眼,平拓人往椅背一靠,盯着她的背影。
“理由都详细呈报了,请平大医师自己看。”冬雪仍闷着头整理她手边的一叠病历。
话才说完。嘶——她听到他撕裂纸张的声音。
“这些理由我都下接受。”他的声音冷沉坚决。“除非你有更好的理由!”
他都还没与她谈谈“他们之间”,她就想离开了?门都没有!
冬雪沉默片刻才慢慢开口道:“我的另一个理由——害你们兄弟反目,我很抱歉。”这的确也是她心里挂意的。虽然平拓崇不懂事,但冬雪绝无怪罪他之意,她看待平拓崇,就如同看待弟弟一般包容。
昨晚平拓崇一夜未归。他把平拓人的车子开走,直到早上他们要上班时,车子还没有回来,两人遂“各自”搭车上班。刻意一个乘捷运、一个拦计程车,一前一后踏进诊所。
“我们兄弟不会因此反目,你多虑了。”平拓人淡淡回答,低下头去思考着,昨晚是他太冲动,他必须找个时间跟拓崇表达歉意。
冬雪走近他桌前,面无表情说道:“总之,我想辞职。”
她的眼眸闪过一丝诡异光彩。望着眼前这个男人——她要藉这机会让他正视他们之间暧昧不明的情愫,及日益强烈的吸引。
听她坚持的语气,平拓人忙抬起头,愤声回答:“反正我不准你走!”
“不准?”冬雪直勾勾睨着他,心中暗暗诡笑。“不准也必须有理由。”闷葫芦啊、闷葫芦,是你该钻出葫芦的时候了!
“诊所现在没有其他护士。”他直视她那双大眼。
“还有呢?”这是什么烂理由?冬雪对这理由不太满意。
“诊所还有很多事没做完!何况正准备扩大营业。”平拓人感到窘迫。见她神态笃定,似乎真的决心走人?
“除了诊所以外呢?”她瞅着他眸中那稍纵即逝的慌乱。“难道……没有其他理由?”她相信还有更多!
“除了诊所以外……”喉间滚动几下,他咬牙、扯动嘴唇。“你如果辞职,难道不需要另外找工作?也许还要搬家……”
不能再想下去了!他怎么觉得,她似乎要从他的生活、生命中抽身?不!事情不该是这个样子!她永远别想Saygoodbye!
“就这样?”冬雪苦笑。还有比这更蹩脚的慰留方式吗?
“没人帮我煮咖啡。”他愤瞪着,多扯了句。
“哦?”总算有点意思了,再多想一点吧!“还有呢?”她的嘴角微微勾起。
“我……”非要这样刁难?他耸耸肩,坦承心中所想。“我喜欢你煮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