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知道你姓岳,请问你的名字?”于含笑拿出相同的问题反问他。
他的脸颊上,一点点狼狈乍现、片刻赭红——
“岳久权。不是含笑九泉的九泉,长久的久、权力的权。”怎么这么巧?!若不是她叫含笑,他还从没想过自己的名字会被套进“含笑九泉”这种词儿里头。
“噗——”于含笑一时失控、笑出声来。“嗯,我相信,没有父母会为子女取那样的名字。”九泉——青白晦气似地,就像棺材摆在一旁等着一样,那么不吉利,被咒死了也不会瞑目吧?
难得地……看到这女人稚气的一面,岳久权也被她感染似的,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弯了!
“岳医生、岳医生!”远远的,传来几声热情的招唤声。
两人一同扭头看往声音来源,两名妇人踩着脚踏车朝他们而来。
‘‘你在这里的人缘很好。”于含笑转过头看他,从妇人们热情模样,她知道他必定很受欢迎。
“你在她们眼中很神秘。”他暗示地说道。不知道……她晓不晓得自己在村民眼中的评价?
“喔。”于含笑只是无意义的应了声。低下头去,她牵动猫咪,想要离开。
“要走了?”他问。
“嗯。”瞧妇人们越来越接近,她脸上有一抹窘迫似的神色掠过。她不喜欢与人亲近,只想快点走远。
“于……”岳久权才唤了声,见她步履匆匆,也就不多说了。
从几次的言谈之中,他观察到她的眼神总透露出某种程度的防备,她对周遭的戒心很重,他认为……
甚至是过度了!她似乎很排斥与人近距离相处?
“岳医生!”妇人已经骑着脚踏车来到他面前。她们停车的当下,还不停往于含笑的背影瞄了几眼。
“那个女人……跟你说话喔?”妇人们大惊小怪似的。
“嗯。”岳久权淡淡应道。他知道这些乡下女人的生活娱乐就是嚼舌根,想必又会有新的流言出现了吧?!
“哎呀!岳医生,你跟她太接近不好吧?”
“……”岳久权不说话。何必把事情想得太过于严重?他不懂。
“是呀!那女人有问题耶!你都不怕喔?”
“找我有事吗?”岳久权岔开话题。
看着她们,他对于她们忠告感到乏力,关于“那女人”的话题与谣言,大概永远不会停歇吧!
“喔!这个啦!”妇人拿出一大把蔬菜。“我们刚从菜园出来,看到你,就想说把这个小白菜送给你啦!”
“嗯嗯嗯!我这几条红萝卜,你带回去煮吧!”另一妇人又捧着一堆萝卜,塞进他怀中。
“谢谢!”他笑着收下。
这些村民,其实很单纯、很热情。但……她们鼓动不止的舌头对“那女人”残忍了些,流言的杀伤力真大!不过百来人口的小村庄,口耳相传之下,芝麻小事都会传成不同的版本,好端端一名女子,被村民们看成妖怪似的!
相较于他备受爱戴的礼遇程度,那关在宅子里的她……却似瘟神一样,被排挤在圈圈之外。
下意识地……他往于含笑离开的方向凝视了眼,不觉……为她的风评感到难以言喻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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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明月朗照,岳久权坐在屋外的大树下,狗儿趴着他脚边小寐。
不远的邻家,一些村民坐在屋舍外聊天,一、两个小朋友骑着单车从他面前经过,还有些居民携家带眷散步着。
这样的夜晚,很宁静。这里恍如悠闲无比的世外桃源,没有都市的烦嚣与拥挤的车辆,只有宜人的景色、民风淳朴的环境、人情味浓厚的居民。
乡间,真是一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他的心情,已经由最初走避至此的黯然情伤,慢慢地随时间沉淀平静。
曾经,他深爱着一个女人,但那女人……在论及婚嫁之际反悔,只因为——双方的宗教信仰不同!
呵——多可笑,异国都可以通婚了,阿弥陀佛与阿门却不能同在?
该死的!思绪至此,他在心中愤咒!
不过……他已经不恨她了。时间,果然是最好的疗伤剂。
一片沉寂空旷中,萤火虫的踪迹隐约在路旁的草丛中微微发光。在他沉思的当下,一串琴声流泄、或近或远,音符从空气中夹带瓢传而来——
月光奏鸣曲?
他相信,那不是属于这个村子的音乐文化,他凝神倾听着,判断那是现场弹奏或是从音响中播放的声音。
琴声中止片刻,几个试音的音符传出——他确定那不是从音响喇叭里播放出来的声音。
停顿半晌,奏鸣曲又开始流畅地轻扬……
是谁在弹琴?
他的视线直觉往对面——枯树后的那幢老宅。
屋舍隐在夜色中,几个窗子是黑暗,唯有右边的一扇窗子,发散着隐隐的蓝色淡光。他猜,那样的光芒是她窗帘颜色造成,或者是电视荧幕放射的光影。
她很不喜欢开灯!这段时间下来,几次夜里,无意间视线落往她住处的方向,极少看到她的屋子亮着灯。
倾听琴声,心中的一些小小烦躁,在温煦的情境中被抚慰着、柔化了。他闭上眼,对她这谜样的女人,开始有些揣想。
她是什么样的女人?
那端——
只点了一盏小灯、幽暗的屋子里,琴键滑动如行云流水般,每一个音符转折,在于含笑织巧的手指下跃动。
猫咪盘缩在钢琴上,柔软的绒毛贴合着冷硬的黑色琴面。她柔柔的指,触刷硬的键盘。此时此刻,她顷刻温柔心情,被黑暗包围。
琴声渐歇,抓取不住的音符,在空气中消失静止
她专注闭上的眼帘掀了开,眸里,闪烁着炯炯的光采,畅快而满足。音乐……是她赖以生存的专长、更是她心灵的寄托。
暗室中,万籁俱寂般,幽静得连一根细针掉到池上都听得到……
“巴布……”
“巴布!”
屋外的声音,让她回过来,侧耳聆听着那串突兀的呼喊。方圆数公尺内,不应该会有人接近才对,更不该让她听得到这些叨扰的声音。
挪步走往门口,她站在门扉之前,迟疑着……要不要开门看看?
“巴布,回家了!”岳久权命令着他的狗。
狗儿被琴声吸引,从他脚边离开,跑到她屋前。
之前,巴布也很喜欢在她的屋前屋后打转,这不是异常的举动,只能代表狗儿喜欢这个地域,也许……它喜欢她的后院?也许,它喜欢她家的猫咪?
“巴布怎么了?”于含笑终究还是拉开门扉。
纤纤身影出现在门口,背对着一室阴暗。岳久权看着她,没有答复她的问题,率先吐出口的是心中纳闷——
‘‘你怎么老是把自己关在黑暗中?”
“……,’她没有回答。这种带着些许关心的问题,她不知道该怎么启口回应。
‘‘刚才的月光奏鸣曲,是你弹的?”他的视线,不着痕迹地往室内瞥了眼。人人都有好奇心,他也会好奇她的居住环境。
嗯?有一点点音乐素养?于含笑的心防敞开了一点点——
“你知道这是月光奏鸣曲?”有一种分享的喜悦心情,浮现在她脸上。
“在这里每天听到,都是心事谁人知、歌仔戏那类
的音乐,难得听到这么优美的声音。”他笑。
距离,拉近了一点点。于含笑愉快地弯下身,和蔼地拍拍巴布的头——
“巴布,想跟小叮当做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