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生知道你的决定?”
“他应该料到,否则也不会跟我坦白。”
既然如此,她便无话可说。
“幼梅跟你很投缘,这孩子苦命,你多担待些。”傅太太千交代万交代,最后还起身巡视厨房,看了一眼环境。“这里环境不错,不过你一个女孩子不嫌孤单吗?”
夏冬来不及说自己爱静时,傅太太又抢着说:“不如搬到傅宅去,反正你跟衡生也快结婚了,到时候多几个小萝卜头,空间定会不够。”
何时她要结婚自己都不晓得,连孩子一瞬间都有几个,未免曲折离奇了点。
“衡生最近怪怪的,整个人意志消沉,委靡不振。可能上次听说你与旧情人死灰复燃,心底不快。”
夏冬瞥见幼梅已经回房,低声苦笑,“那个旧情人是段一轩,他回来闹事,厚颜无耻的吹嘘,我已经警告过他,这完全是一场误会。”
撇开这件事不说,灰头土脸的傅衡生恐怕把自己事业上的危机隐瞒起来,技巧性的把母亲支离台湾。
傅太太这才心如大石落定,“那么你要解释给他听,这孩子平常一副温和脾气,其实才死心眼,从没见他对哪个女孩殷勤过,也只有你!”
在长辈面前论及感情事,夏冬面红耳赤的垂下头。
“衡生交给你,我也比较放心。”
“唔。”她作不得声,只得唯唯诺诺。
本来她已准备好与他面对面,接受他的追求;谁知半途有不识相的人插入。
这下导火线没了,她该主动出击吗?
第九章
初抵傅园,是佣人给开的门。
女佣好记性,晓得夏冬是少爷的客人,连忙指引,“少爷在书房。”
夏冬二话不说的直抵书房,她还记得上回闹得不愉快,这次有备而来,说什么也要把他拖出家里。
见着他也不废话,“公司的事你打算怎么样?看是要与那两位来一番争斗,或者另起炉灶,我支持你,只要你开口。别装得要死不活的样子,这不是你的风格,搞颓废也嫌太晚了。”
傅衡生不着痕迹地把桌上的文件给掩盖起来。“不关你的事。”
“为什么要拒绝我?我想为你尽点心力不成吗?”不容他躲避的眼神,她直直的盯着他憔悴的面孔。几日不见,他更消瘦,下巴长满胡碴,不修边幅的模样添增沧桑失落的感觉。
傅衡生苦涩的低笑,“我不愿把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在你面前。在你面前我应该是神气、优秀、值得信赖的男人。可是现在的我只是一只丧家犬,你能不能不要理我,让我静一静?”
“不行!我管定你了,除了我,再也没人更有资格照顾你。”
他眼神一亮,语气高昂的反问:“你有什么资格?”
被他锐利的一问,夏冬嗫嚅,“凭……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们有什么关系?”他趁胜追击,希望她能真诚、没有掩饰的说出她爱他。
“就是那个啊!”这短短的一句使她像个小媳妇般的涨红脸,欲语还休。
看在傅衡生的眼里,兴奋异常。
他等这一天,盼了好久。从第一眼见到她开始,穿着士黄色制服、吊带裙、小白袜、黑亮眼珠的她一下子闯入心坎里。当时他甚至怀疑自己有毛病,想问心理医师自己是否有恋童症?
事实证明,他没有,他只是爱恋上她罢了。
爱情就是无理可解,莫名其妙的被她影响,就算被牵着鼻子走也无怨无悔。他好想张开手,把那窄小的肩膀搂入怀中,好好疼惜。他得天独厚,早就认定小小的夏冬是他所要的伴侣。
苦肉计得逞,如今苦尽甘来,只等着撷取甜美的恋爱果实。她一步一步的走入瓮中,今天他傅衡生终于要抱得美人归啦!
他故意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在她烧红的耳旁呢喃,催促着她,“说呀。”
“凭……凭我们……凭……你从小照顾我到大的恩情。”她找到藉口,理直气壮的猛然大声起来。
晶莹发光的眼睛登时黯淡失色,傅衡生一口窝囊气差点吞不下去。装可怜还诓骗不了她?嘴硬?别扭?
都成。她要他振作,他偏不!就赌定她已爱上他,非得逼她投降不可。
他瘪了嘴,自暴自弃,“不要你可怜我,反正我也没要你还,全都是我心甘情愿,我爱,行不行?”
“你不要这样好不好?”见他垂头丧气,她也难过,心中某道伤口被撕裂开来,“公司没了可以从头来过。要不,我们就与他们硬来,把公司抢回来。”
“怎么抢?全在他们掌控中,我有的不过是几张值钱的股票。你不要烦我啦!”他挥挥手,像头受伤的狮子。
赶她?这次她非赖在这儿死也不走!除非他肯好好面对自己。
“你赶不走我。”
傅衡生自谑的冷笑,“之前,我耐心的要求你正视我们之间特殊的情愫。你千方百计的躲我。现在你找到机会摆脱我,还不把握?反正我已经落得一文不值,你大可大大方方的另觅男伴。”
说话夹带棍棒讽刺连连,按照平常的个性,夏冬会任由他去发泄,才不理会。不过现在她能体谅他的心情,他正处于人生的低潮期。当初自己不是同样对好言安慰的他看不顺眼?
她犹豫万分的开口,“你知道吗?我……我再也找不到一个比你更关心我的人,不会有人比你更在乎我的感受。在大家视我如敝屣时,你的存在、你的关怀,是我活下去的重要因素。”
他沉静下来,心情稳定的听她说。
“大学时代,我被爱情冲昏头,那或许也不能称为爱情。”因为与他相处时心里的悸动,是和任何男生所没有的,连段一轩也无法给予。“我现在认清,那不过是一个幼稚的自我肯定游戏。”
她犯的错误便是以为段一轩的追求是爱,其实不过是填塞自己无底洞般的自卑感。
“多年摸索,我才知道那不是爱,我不爱他,我根本不晓得什么叫作爱。”因为有人在背后守候她多年,她却毫无知觉。
“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她开始不知所措的亟欲表达内心的情感,“我……我原本想……想跟你好好谈我们之间的事。”只要他再次开口。
“时间不对!早几个月不知有多好。”他哭笑不得,一脸遗憾,大有大势已去的意味。然而他的眼角、神经、全身寒毛全在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很好!坐立不安!这次总该被钓出来了吧!通常见到心爱的男人丧失意志,为表愿同甘共苦,定会以身相许,吐露真心。
“现在也不晚啊!”夏冬吞吞吐吐的。
他心跳急剧,准备迎接感动的一刻!
来吧!他已经重新放开怀抱了。
夏专注意到他眼神散发出异样的光芒,带点神经质的亢奋。在医学报导上,她曾经见过疯狂的偏执病患也会有类似的表现,还有他双手蠢蠢欲动,把持不住的颤抖,似乎正在对抗一股不可控制的力量。
分明是无法忍受最近的重重打击。可怜的衡生!朋友与事业是男人最重要的成就,曾经他叱咤商场,现在他两头空。
尚未稳定的爱情恐怕只会造成他心理的负担,她不能让他心有旁骛。既然此刻他自惭形秽、对未来没有信心,认为没资格站在相同的立足点追求她。
那么她便帮他重振,等他再创事业的高峰,再来谈也不迟。
反正……她忸怩的想,反正……反正她知道他们两情相悦就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