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脸微仰,美眸如醉,情意横生地望住他,乖顺得如同小羊,任着对方摆布自己。
当容灿的长指正欲从系带上缩回,她忍不住、也不懂得隐忍,感情是汹涌的,无力控制的,它们猛地泛滥开来,已将她淹没。寄附于情,随心所欲,她上身往前微倾,让柔软的小嘴去吻住他好看的唇形。
这一惊非同小可。
容灿措手不及,两片薄唇已教她衔住。
心如擂鼓,手掌该推开那一身的柔软,却该死的不能动作,两颗头颅亲密地靠着,他瞧见她又密又翘的眼睫,轻轻颤抖,瞧见她的蜜颊嫣红似醉,下意识,他合上双眼,唇齿间沾染了她嘴中蜜般的香气,再也、再也不能无动于衷了。
这个吻由她主导,嘤咛一声,两条臂膀攀住容灿的颈后,她的齿轻轻啃着他上下两片唇,舌尖却轻轻试探,然后顽皮地闯进,加深了两人的接触。
身躯像是着了火,容灿张口含住她的小舌,这一刻的缠绵如梦似幻,他跟着感觉走,情欲凌驾了理智,整个灵魂仿佛高高升起又急速跌落,没有丁点安全。
猛地,他推开她,双目闪烁清冽的光芒,胸口起伏喘息着。
“你对我下药?”没头没脑地蹦出问题。他并非柳下惠,也曾多次与女子温存,只是他从未如此沉醉,仅是一个吻,已令他心中大乱。
此时,她的脸蛋与名字相符,滟生,艳生,艳丽横生。
“下药?”她露出一朵娇憨的笑,“灿郎……你在说些什么?”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些什么?见她舔唇的小动作,那玫瑰色的小舌惹得他几要发狂,仿佛回到血气方刚的少年时岁,轻易地受人撩拨。
“你是什么意思?”他音调微哑,大掌隔着厚实披风握住她的上臂。
她笑着,甜腻柔软,眸光似水在他五官上穿梭,沉吟片刻才缓缓放口。
“记得坠崖时,我同你说了些什么吗?”她稍顿了顿,吐气如兰,“这件事很重要的,我想了好久才知自己心意,灿郎……你要记在心里不要忘记,我想说……我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没办法的。唉,我喜欢你呵……”
一个女子正对他示爱!示爱呵--
容灿听到胸肌下心脏的跳动,快得不可思议,他想,他是相信她的话的,因为那双温柔得似能漾出水来的明眸,因为她坚定又单纯的神态。
但,他该要有怎样的回应?
喜欢她吗?如此的感觉是相互的吗?他无法言明,无法厘清,只是极不习惯对她的情愫凌驾理性,他惯于掌握一切,但自从识得她之后,已有太多莫名的情感支使他,这教他不安。
“你对多少男子说过一样的话?”他不是想问这话的,可是却控制不住,黝黑的眼对入她明媚的双目,想探出最真实的灵魂。
“就一个,我心中喜爱的人。”她看着他,芳心可可。
“那赛穆斯呢?他会唱苗族情歌、会吹笙弹琴给你听,你为何不去喜欢他?”天啊!就是这种莫名的情绪,又酸又闷。他一恼,眉头不由得皱起。
“你怎知他会?你们俩不是才见过一次面?”
容灿抿了揭唇,粗声道:“我自然知道。”
咯咯笑着,她眨动眼睛,不再去追究,小手自然地揉着他的眉心。
“他会弹琴吹笙、会唱歌跳舞,那又如何?他会的我也会啊。我是喜欢他,可那种喜欢跟这种喜欢又不一样,我的心里就只一人,可不是赛穆斯。”
“所以你喜爱的人是我?”他音调低沉,不像询问,如同自语。
她点点头,尽管内心有了女儿家的羞涩,一双眼仍晶莹地望住他。“没办法的……我喜欢你,你要记住呵。”
“可是我并不喜欢你。”他直直断言。
并非真不喜欢,只是他不确定对她的感觉,在喜欢与不喜欢之外,仿佛还有更深刻的东西。
“我知道的……”她微微一笑,又微微一叹,“你只喜欢你们汉家的姑娘。那些姑娘温柔贞静,美丽可人,懂得好多我不会的东西。唉……我知道,可是没有办法呵……”那神情既苦恼又甜蜜。
闻言,容灿怔然,不懂方才的言语是否伤着了她,他自己亦是处在混乱当中,眼下这一团乱,急需独处的空间来思索。
放开双掌,他旋身踏步而去,在一段距离外坐下身来,不发一语,然后两人便各据一方,任着空气静默地流转。
不知过了多久,当沐滟生迷迷糊糊睁开双眼,身旁已燃起温暖的火堆,几串烤鱼插在地上,天色黑沉,映照的火光驱走所有寒意。
反射地搜寻他的身影,不远处,他仍迳自独坐,不知他有何心思。
静静吃着小鱼,她并不后悔对他表明情意,真正对一个人用情,便该坦然。
况且,他不是全然无情的,要不,他不会替她上药,不会为她生起火堆,不会怕地挨饿,留着这几串烤得香酥的小鱼,更不会为她带来一把三弦苗琴。
不是无动于衷啊!
心绪柔软,她解下那把苗琴怀抱于胸,素手撩拨三弦,清韵的琴声荡在静寂里,让那独处的男子侧耳。
一段琴音流泄,在月夜朦胧中她扣弦而歌,那是她最爱的曲调,最爱的词境,映出最深的情思,听她缓缓唱着--
我迷了来我知道,
我也知道我是迷了,
我迷了,不知迷哪一窍?
我迷了,情人哪里恁知道?
我迷了又醒了,
醒了又迷了,
迷了醒,醒了迷了难分晓。
细想想呵,醒了不如迷着好。
崖底的第二夜,依旧是琴声泠泠、一曲幽幽。
而这一对男女,却是心绪随着琴韵、随着曲意,翻转低吟、兀自不休。
☆ ☆ ☆
安然地度过这夜,沐滟生的伤复原良好,而容灿也不提攀崖上跃的捷径了,事实上,自昨夜后,就没听他开口说话,连目光亦在闪躲。
两人依循水流方向步行,这会换成她跟在他身后,闷死人的沉默横在中间,她想了一早,脑筋算计着该如何打破眼前僵局,却是不得其门而入,只能望着他宽厚的背脊跺脚兴叹。
“唉啊!”她想得出了神,地上多砾石,一个没注意绊着脚,身子往前扑去。这一摔,没疼没痛的,结结实实又妥妥当当地跌进容灿伸长的双臂里。
“灿郎……你心中不痛快吗?为什么不说话?”天赐良机,她又扮起柔弱来了,软软瘫在他胸上,用那柔腻死人不偿命的语调,“唉,你总爱生气,我是知道的……”
确定她无损伤,容灿冷下口气,“我没生气。”想将她推开,要她自个儿站立,她却如无骨模样,脚步虚浮,教他不得不继续支撑着。
昨夜至今,他一直思索,她的话一遍遍在脑中回旋。
对她,他有了异样的心思,连带出多少莫名之事,归结而起,是因他对她有了男女之情吗?
这般的体会令他骇然,毕竟,他不是易受感情支配之人,要面对最赤裸、最柔软的情绪,他难免要惊疑,难免尝试着排斥,唯有时间能缓和。
“灿郎,我好困好累……我走不动了。”她故意咳了几声,虚弱又无辜地眨着眼,“可能是昨日感染风寒,都是你,硬要人家脱掉披风。”未了又是轻咳。
对她的伎俩,他心知肚明,毕竟遭受她多次的捉弄,不精也练得精明了。微微沉吟,他不愿戳破,却是转过身躯让她贴在身后,一把背起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