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的决心,它这样……只会……只会让她难过……
“懂。”水胤扬低首,掩去嘴角上扬的弧度,让莲樗瞧见,肯定又是一顿骂。
“去泡泡水,再回来让我看。”苻莲樗突然有种自己陷落陷阱的不祥预感,随即甩甩头,甩掉这份想法,水胤扬再怎么聪颖,她没有教它的事情,它该是不会懂的。
“好。”水胤扬听话的离开,到园里的池塘泡过水后,浑身湿漉漉地回来。
“好些没?”
水对它而言是最佳的药剂,再重的伤一碰水,便会痊愈,这自然是水胤扬身为水怪的缘故。
“好了。”它抬高双手,让苻莲樗看个分明,笑容灼目,犹如秋日炙阳。
苻莲樗未消的怒气在见着水胤扬的笑容时,更似引火线般爆发,只见她怒极反笑,朝它招招手,要它靠近自己。
水胤扬毫不迟疑地走近,一股剧痛自头皮传来,“啊!好痛!”
“不痛我干嘛拉你头发?”苻莲樗得意的笑着,“下回别再伤害自己,否则我绝不轻饶!”
“是!”水胤扬吃痛的压着头皮,整张脸全皱成一团。
“很好。”她满意地松手,笑容满面。
“莲樗高兴了?”水胤扬笑意满满地望着她,觉得此时的她会发光。
周身亮得让它不得不眯起眼来,才能继续看着她,虽辛苦,但它却觉得这样的莲樗好似阳光下闪动粼粼金光的水面。
苻莲樗颔首,笑意不减,很久很久,她很久没有这般开心。
“莲樗笑起来很漂亮,以后要多笑。”水胤扬着迷地看着她的笑颜,决心让她往后每一日都能笑得如此开心。
“我不笑的时候就不漂亮吗?”苻莲樗闻言敛笑,但眸里的笑意未减反增。
“都很漂亮,可是笑的时候特别漂亮。”水胤扬由衷的说。
她是它见过的人类里,最美也是最好的一个。
“谢谢你。”苻莲樗回以笑颜,“你很好,是个善良的孩子。”
“我会长大,不会永远是孩子。”它要赶快长大保护莲樗,而不是一直被莲樗保护着。
“如果我要你一直当个孩子呢?”她深知长大的意义为何,但显然地,水胤扬长大的定义跟她的想法有所出入。
“长大不好吗?这样我才能快些保护你,快些控制住自己不伤害你,也不让别人伤害你,不是吗?”
苻莲樗一忡,有些不知所措,觉得自己回答是也不该,回答不是也不该,不知如何应付这个问题。
“你饿不饿?”想不出答案,只好转移话题。
“嗯。”一路颠颠簸簸,让头一回坐马车的它不饿也难。
“代我唤绣儿,请她为我们张罗一些吃的好吗?”
“好。”
“记住,要有礼貌。”苻莲樗不放心的叮咛。
水胤扬应声好,随即离去。
而苻莲樗却教它留下的问题困扰着,理不出个条理来。
***
“苻大夫,情况如何?”文夫人禁不住房内漫长的沉寂,因而开口问道。
“文夫人,我们借一步说话。”苻莲樗为文大富把完脉后,稍稍安抚同样急欲得知情况的文大富后,朝文夫人如是说。
“好,请。”文夫人在丫鬟的扶持下与她一同离开文员外的房间,来到外头花园的亭子。
“到底是何情况,请苻大夫明言。”同样关心其父病情的文并茂跟着出来,急急问道。
“文员外这病是长久以来的疲劳累积而来──”
“这些话前些个大夫都说过,可服用了几帖药,都不见任何起色啊!”文夫人打断苻莲樗的话,揪着手绢,咬着下唇说道。
“夫人,能否将前面几位大夫开的药单让我瞧瞧?”苻莲樗被打断话也不生气,笑笑地转开话题。
“好。”文夫人交代丫鬟拿药单来。
苻莲樗比对着几份药单,皆是大同小异的内容。
“苻大夫,依你看,家父的病可好得了?”文并茂喝口香茗后问出个关键问题。
“积劳成疾,稍事休养即可。”苻莲樗说出与前几个大夫同样的诊断结果。
“莫非真是这病症?前些个大夫都是如此说的,可服了药却不见任何起色,这……苻大夫,除了积劳成疾,老身确信我家老爷还有其他病症,你可有诊出?”
面对文家母子殷殷期盼的神情,苻莲樗有些无奈的叹口气,“想必是小女子医术不够精,实在除此之外,别无其他病症……然而……”
“然而什么?”
“不知文夫人以及文当家的有无想过一个可能性?”苻莲樗不答反问。
“什么可能性?”两母子像九官鸟般重复她的关键字。
“文员外会久病不见起色,也许是因病由心生?”
“心?”
“你是说心病?我爹怎么可能会患心病?这话可得说得有根有据!”
“茂儿!”文夫人制止儿子发飙,但脸色同样不佳的看着苻莲樗,“苻大夫何出此言?”
这等于变相在指责他们文家有问题。
“我看了这几份药单,大抵不脱强身健体的补药,然而文员外的病情丝毫未见起色,只有朝心病诊断。”苻莲樗不卑不亢的说出她诊断的结果。“心病尚需心药医,找到病根,再加以调养身体,文员外即可药到病除。”
“我爹哪会有什么心病啊?苻大夫,我看你不会是诊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胡乱编派理由来诳我们的吧?女人就是这样,事情做不好就光会推卸责任。”文并茂轻蔑的看着苻莲樗,在在指明她的性别等同于她的能力。
“文当家要如此说,莲樗也没有办法。”她眸底迅疾闪过一丝怒意,即刻隐敛而去,泰然回道:“即便现下莲樗身为男人,也会回您同样的话。”
“你──”
“茂儿,退下,成什么体统!”
“娘──”
“我叫你退下。”
文并茂懊怒半参的挥袖而去,留下文夫人与苻莲樗。
“苻大夫,小儿冲动,话中若有冒犯──”
“文夫人毋需多虑,莲樗明白。”苻莲樗隐于衣袖下的拳头抡得死紧,但表面上仍笑意盈盈。
“唉!我们都很关心老爷,何以还会有心病之说?”文夫人也乱了头绪。
“也许文员外要的不只是你们的关心,而是你们的陪伴?”从那名卧病在床的老人眼中,她看到了自己每天都会在铜镜里看见的一双相似眼眸。
那是孤独与空虚。像她这样无依无靠的人会有这种感受并不意外,可会在一名有钱有势、有家人的老人身上看见,便不寻常。
文夫人不解,苻莲樗也无意多加说明,挥笔重新写下一份药单。“这份药单是我综合前几位大夫开出的,再加上几味宁神的药,一帖药捉三天份,每日餐后服用。再者,饮食方面,以清淡为宜。”
“苻大夫,老身有个不情之请。”文夫人将药单拿过,吩咐丫鬟立刻去办后,挽留住起身告退的苻莲樗。
“夫人请说。”苻莲樗重新坐下聆听。
“能否暂居下来,等到我家老爷完全康复再走?”文夫人明则请求,暗则威胁,不容得苻莲樗拒绝。
“我想我留下也对于文员外的病情没有助益。”苻莲樗这回明确拒绝。
这几天,水胤扬十分不适应,日日睡到日上三竿,想来是冬眠期将近,它的行动愈见迟缓,若是答允居下,对他们的处境十分危险。
“若是发生什么突发事件,苻大夫在会比较安心。”
“我想──”
“夫人,夫人!不好了,老爷一直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