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呢,他爱她吗?
想得愈多,碧落发现自己的心再也无法平静。
枕在心爱男人身边,充塞心田的应该只有幸福的感觉吧?可为何她的心还有着空洞,仍未得到完全的踏实。
凝望他闭合的双眼,那两扇静静掩落的墨帘只要扬起,透出的总是凌锐逼人的瞳光……
他只说他是她的,但本来她就是他的,她欠他的,不是吗?
乍闻他说这话的那刻,心思单纯未想太多,一径震惊狂喜……现下,怎么也挥不开盘占心头的那抹怅然若失。
他们都忘了金喜善——他的未婚妻。
她忘了,因眼里只有他,他的撩拨教她无法理智的思考;但他呢?到底他是用怎样的心态拥抱她?
霍少棠忽地睁开眼,对上了她幽黑深思的眸心,四目相接,两人都没开口,小小的房间内好静,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声。
光裸着昂藏精健的体魄,他起身走进浴室冲澡。
碧落趴在床上偷觑,水柱冲刷过他比例完美的身材,迷眩得教人移不开视线。她不得不承认,他邪魅的英俊是女人最大的致命伤,也是最无力抗拒的一点。
水流声乍停,腰间仅围条浴巾的霍少棠步出了浴室。
兀自陷入思绪当中,碧落没有发现他已结束盥洗,来不及遮掩自己的赤裸。
拨开犹滴着水的发,霍少棠的目光胶着于她披散雪背上的那片黑发,衬着她白皙如脂的肤色,黑发如同被染黑的羽翼,而她活像个被困在泥沼中的天使,飞不动,挣不脱,只能随他堕入地狱。
没错,他就是她的地狱,他这个地狱恶魔玷污了她的清白。
“从今天起,不准你再和蔺长风出去。”他突然说道,然后旁若无人地穿戴起衣物。
碧落先是一怔,接着,丰润的唇边出现了极不易察觉的浅浅笑容,相当撩人心思。
原来,他的抚触与拥抱不是她的春梦,将她视为所有物的宣告也不是她的想像……
这就够了,至少目前已足够抚慰她的不安,平息内心的躁动。她愿意相信,他会给她一个解释的——他与她,还有金喜善三人之间的关系。
今天不说,也许明日即能自他口中听见他的承诺……
※※※
碧落错了,因为一天过去了,两天也过去了,日子就在她的期待下一天天流逝,她仍未等到霍少棠的说明。
几日下来,她感觉他似乎是刻意回避着她——
晚上,餐桌前,只剩她一人,他总在临近午夜时分才姗姗返家;清晨则不再早起,放她一人吃着无味的早餐,直至她出门上班前仍未现身。
她无法猜测这些行径意谓着什么,也不敢任意臆测。
于是,她放弃了被动的守候,决定放手一搏,大胆地向他坦诚自己的爱恋,一并听他亲口给予肯定的表示。
他不见她,她可以主动找他,所以,她来到了他的房间。
“我有事跟你说。”碧落不再唤他霍先生了,两个人的爱情彼此尊敬是必须的,但绝对没有地位的高低。
霍少棠睨她一眼,惊觉她的神色一扫向来怯懦的姿态,坚定的眼神让她年轻的脸庞别有一番个性。
不过,她的睡衣和他想像的差太多了,竟是件似十来岁小女孩常穿的白棉长衫,领口紧密地圈着她细小的颈子,袖子还长过手肘,只露出两节洁白的腕掌,以及纤细白净的脚踝而已。
但,即使这么朴素,她却依然像黑夜中漫游的精灵般让他惊艳。“什么事?”收回眸光,神态自若的点燃香烟。
打火机的火光一闪,照映出他狎俊的五官,半眯的眼透着谜样的光彩。
碧落发现他之前的躁怒已消逸无踪,此刻在他身上感受不到烦闷与悒郁,他变得有点诡谲,原本就已让人看不透了,现在则更无法预料他的心思。
压下胸臆间不安的喘息,她直觉不该久留,在这样一个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夜晚,她似乎不该贸然找他摊牌,一股危险的气味令她无法顺畅呼吸。
或许她该等到早上再来……
洞悉她的意图,霍少棠慢慢踱向她,睐了她一眼,然后经过她,一步横跨在门前,挡住她的退路,高高地挑起一道浓眉,兴味的嘲讽。“怎么,不是有话跟我说吗?”
一记深呼吸之后,碧落强迫自己面对现实,“你感觉得到我……很爱你吗?”
说出她的爱意,对霍少棠来说也许是厌恶的负担,让他伤透脑筋,可是她竟觉得释然。
是啊,禁锢得几近窒息的情感能够表达,让她意外地感觉自由。霍少棠背脊倏地一僵,不全然是惊愕,仿佛她的爱慕早巳不是秘密,这些年来,他不是睁眼瞎子,也没有丧失应该有的知觉,共同生活的日子,透过行为举止的表现与眼神的传递,或许她的喜欢,他早看进眼底。
“你爱我?”黑潭似的眼眸泛着森冷的嘲弄,熨烫的手指划过碧落因他寒凉的语气而瞬间苍白的脸蛋。
“爱?”语气极为不屑,讥嘲的反问,“那你能爱我多久?直到小女孩玩腻了爱情游戏,转移下一个目标!?我不是你预设的爱情对象。”
“你不是我的游戏,我会永远爱你!”碧落着急着辩清。
“永远爱我?你也要看看你的爱对我而言是否有价值,我是否想要这个负担吧?”霍少棠冷冷的眸光逼得她几欲窒息,而他犹不放过她——
“我不爱你。”
这大概是他最残酷的拒绝,他这么不留情面地狠狠将人推人深渊,是为了憎恶她死缠不放,而急于让她醒悟吗?
她不也早已预知,为何经他的口说出,伤痛更是加倍?
碧落感觉自己几乎支撑不了身体的重量,颤抖的问出:“你……爱金小姐?”
“我不爱她。”不假思索的回答。
对于金喜善的样子,他根本画不出一个基本的轮廓,至于婚约,那是他一时冲动的决定,他不打算承认。
“你难道没有感情吗?”抡着拳头,碧落好想对他生气,他无情得教她好生气。
此刻,她之所以还能继续谈话,不是因为她尚未落下地狱,而是恐怕早就在那里了吧!
“我强迫你来爱我了?”霍少棠绝冷一笑,“不是吧?我很清楚自己没有爱人的本事,所以向来也不欢迎女人的恋慕,你把感情放在我身上,只是浪费,徒惹伤心罢了。”
碧落一凛,心竟然痛了起来。
他说得没错,她的爱情系在他身上,意谓着允许他来主宰自己所有的喜怒哀乐,这几年情绪的起起落落,不是早就印证这一点?
答案很伤人,是她执意讨的,怨不得谁。
伤痛的眸子怔然迎向他的锋利,为了他,也为自己悲哀。
“你说过……我是你的,你还记得吗?”她提醒他那夜的缠绵,他在她的耳畔重复的这些话。
“女人是我的玩物,而你是我的影子,影子本来就是我的所有物,我有说错吗?”霍少棠陡降了音调,僵直的身体充斥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愁郁。
这就是他的回答。他决定导正岔乱的生活步调,结束所有的失序。欢爱过后的那个早晨,没人知道当时他的心绪多么纷乱,强装着镇定冷静,实则完全没了主意。
抓不着自己的心思,又找不到真正排斥的理由,却始终坚持抗拒她的亲近,他就像个暴君,成日暴躁愤慨。
“所以我现在晋身为可以为你暖床的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