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就这么自她的眼眶中溢出,一发不可收拾。“没了子宫我还算是女人吗?把我 的子宫还给我……”
魍魉的眉锋越蹙越紧,她的天赋被剥夺他必须负绝大部份的责任,而她的大哥也已 经提出条件,端看他能不能办到了。
心底的歉意像块大石头压得他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他对她有亏欠,但是结婚……太难为他了。
“你别这样,就算没了子宫,日子还是一样得过下去。”赵任中轻拍着妹妹的背。
她忽地用力推开他,歇斯底里地哭叫,“你不是女人,当然不会了解子宫的重要性 ,我……不再是个完整的女人了,还有哪个男人愿意爱我、娶我?为什么要救我?我宁 愿死在手术台上!”
他定定地道:“我会要他娶你。”
“不、不、不……”赵燕容先是一愕,随即慌地迭声拒绝。“大哥,你怎么可以… …提出这种不合理的要求!救他是我自己愿意的,和他无关……不要为难他。”话声里 还随着断断续续的抽泣。
“你不能生育也是因为挺身替他挨了枪的缘故,他必须为了你的幸福负责。”赵任 中带着谴责的目光直勾勾地刺人魍魉的心中。
如果他的心够冷够硬,便可以给她一些物质上的补偿,从此两不相干。
只是他怎么也没有办法释怀,他可能毁了她的一生幸福。
“你怎么说?”赵任中的语气咄咄逼人。
感情、理智和歉疚在他的心中形成拉锯战,他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即使得克服万 难也要和绿竹共度一生,为什么才一转眼,上天又给他出了这么一道难题?“除了结婚 以外,还有其它的方法吗?”
这难道是上天给他的惩罚?惩罚他身在福中不知福、惩罚他不知好好把握得来不易 的幸福。
“没有。”赵任中简单明了的拒绝。
其实他不是没想过借此敲他一大笔钱和台湾的军火库分部作为补偿,从此他们兄妹 俩就可以过着富裕无虞的好日子了,偏偏燕容固执得很,非要嫁给魍魉不同,所以他也 只好陪他们耗着。
“大哥,你不要这样强人所难,没有男人会愿意娶个……不能生育的女人。”赵燕 容的眼神一黯,眼泪仍扑簌簌地掉落。
“我这哪算是强人所难,他是凶手!”赵任中不给他丝毫喘息的空间,“娶还是不 娶?”
愧疚和理智终究是战胜了感情,魍魉艰难地口允诺,“我……娶。”他的心仿佛被 硬生生地撕裂成两半,鲜血淋漓。
眼前似乎浮现了绿竹伤心欲绝的模样,深切的痛楚开始蔓延开来,瞬间就将他整个 人吞噬掉。
“魍魉,你没有必要……”
赵任中没让她把话说完,“那好,等燕容伤好出院就可以举行婚礼了,你觉得呢? ”
他仿佛没有了知觉,机械化的应着,“好。”
他要娶燕容的事就这么定了案,只是他该怎么去跟绿竹说明这一切呢?魍魉拔下了 手上的订婚戒指紧紧地握在手中,就连订婚戒指陷人他的掌心留下一个深深的印子,他 也毫无所觉。
***
阳光好刺眼。
魍魉就这么瞪着电话看了一夜。
原本他答应晚点拨电话给绿竹的,但每每拿起话筒,手便开始不听话,怎么也不肯 乖乖地按下她房间的专线电话号码,反反复覆十数次之后他便放弃了,就这么瞪着电话 直到天亮。
他多么希望天永远不要亮,或者时间可以就此停止,他就毋需去面对接踵而来的残 酷试验了,只是奢望终究是奢望。
咚咚!敲门声响了两下,门随即被推开来。
鬼魅探头进来,“我以为你睡过头了,怎么不出来吃早餐?”冥王和小潮儿另有节 目出去了,鬼斧照常到及时妇产科诊所去帮忙看诊,征信社里只剩下他和魍魉。
魍魉的生活向来规律,今天又有点反常喔!
“我不饿。”他转了转僵硬的脖子,是时候了。
不太对劲喔!算算时间,魍魉应该已经对小绿表明过一切,他们的感情也到了该开 花结果的时候了,他不该是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魍魉起身走向房门口。
鬼魅对上他布满红丝的眼,“你一夜没睡?”
他没有回答,越过他的身边朝客厅的方向前进。
“是小绿不原谅你吗?”应该不至于吧!
他摇摇头,薄唇抿成一直线。
鬼魅不死心地又问:“情敌出现了?我就说嘛,像小绿那种绝世大美女肯定会有数 不清……”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因魍魉又摇了摇头。
鬼魅跟着他的脚步下楼,“不然是什么?不管你遇到什么困难,好歹也开个口,我 才能替你想办法啊。”
“我要结婚了。”他终于开了金口。
鬼魅怔了怔,随即重重地捶了他一拳,“臭小子,你是故意耍我的吧!结婚是喜事 啊,干么装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恭喜你了!”
魍魉的反应还是冷冷淡淡地,走到外头后,打开车门低头坐进驾驶座。
“别装了啦!再这么暗爽下去小心得内伤。”鬼魅咧开耀眼的笑容,“婚礼定在什 么时候?”
“一个月后。”
大概是美梦即将成真,兴奋过了头才会这么反常,鬼魅不再与他计较,“是有那么 一点点赶,不过也对啦,趁早把小绿娶回家,免得夜长梦多。”
魍魉踩下油门,在车子疾射而出的瞬间,他的声音随风飘散来——“新娘是赵燕容 。”
新娘是赵燕容……鬼魅傻眼了,当场僵化成石。
怎么回事?魍魉要娶的人怎么会变成赵燕容?
一阵冷风飕飕地吹来,伫立在征信社门口的鬼魅忍不住打了寒颤,今年的冬天提早 来临了吧!
***
来到丁宅的魍魉心情显得沉重无比。
听见仆人通报而下楼的丁绿竹终于放下悬着的一颗心。
昨晚她一直在等他的电话,直到半夜两、三点才迷迷糊糊睡去,怎么也睡不安稳, “赵小姐还好吧?”
他点点头,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
她稍稍松了一口气,不经意撞见他黝黑瞳眸里的沉痛,心底顿时萌生出一股不祥的 预感,“发生什么事了?”
他开不了口,只好掏出口袋里的订婚戒指交还给她。
她仿佛遭到一记闷雷劈中,震愕地瞪着那一只订婚戒指,没有伸手去接。“这…… 这是什么意思?”她脑中一片空白,拒绝去接受退还订婚戒指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他的心在淌血,“解除……婚约。”自口中吐出的话字字像锋利的刀,伤人也伤自 己。
这是他第二次解除婚约,也会是最后一次了。
“为什么?为什么?”丁绿竹喃喃地道。
她想不透,昨天他才亲口承认爱她,洋溢着甜蜜的幸福还留在她的心坎里细细地反 覆品味,为什么才隔了一夜就全部变了质?
难道他说爱她全是假的?
魍魉垂下眼,不忍看她心碎神伤的模样。“燕容不能生育了。”
她又一惊,“不能生育?”
“昨天下午她因剧烈腹痛送进手术房开刀,伤处因为细菌感染而大量出血不止,医 生为了救她不得不切除她的子宫。”只是这一切连带也切断了他和绿竹的姻缘线。
“然后呢?”泪雾开始在她的眼底凝聚。
“她大哥提出条件要我为她的终生幸福负责。”他没有说不的权利。
不论他愿意与否,这是他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