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一双同样缺乏血色的粉色唇瓣,则是更见艳红,为那精致秀雅的面容平添一抹柔美……
柔美,这字眼在紫堂曜的心中小小的扎了下。
他不知道他是怎么了,怎么会用这种字眼来形容一个男孩子?
即使这个男孩是单薄了一点、个头小了一点,长相又偏阴柔了一点,但他也绝不该这么失礼,用”柔美”这种字眼来形容。
怎么回事,是着了什么魔了呢?
正直的那一面让紫堂曜大感不妥,可偏偏,他心头那股异样感却怎么也挥之不去,让他隐隐感到浮躁。
不愿再想,赶紧要把最后一抹残馀的水渍擦干净,没想到怀中的人误以为他还要再喂水喝,檀口轻启,吮住他的大拇指。
如遭雷击!
不该这么错愕,毕竟这只是一个无心之举,是个意外中的意外。
可是……从指尖传递而来的触感……那濡湿的、温热的、带着点麻痒的紧密贴触……在他能反应过来之前,便以雷电之姿直直击中了他,全然化解了掉他著称的理智与沉着。
紫堂曜僵住,石化一般的僵硬住。
这……这……
猛然回神,赶紧抽回自个儿的指头,俊朗的面容上一睑的镇定,仿佛前一刻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可偏偏,怀中的人像是跟他作对,纤细的身子又是挪了挪,也不管紫堂曜的感受、是不是僵硬得更彻底,就这么迳自找了个较舒适的角度,继续昏睡,而那浅浅的、温热的气息,就这么轻轻的、似有若无的吹拂在紫堂曜的颈项边。
动也不动,沉着镇定的表情未变,可是冷汗却从额际悄悄滑落。
哗啦啦的大雨声不断,夜,还长着呢!
**
“官儿!官儿!”
有人叫唤着?是谁?
“醒醒,你快醒醒。”
谁呀?怎么一直扰人清梦?
月灵官困倦的睁开了眼,没想到竟看见一个意外中的超级大意外……
“爹?!”
惊诧,欢喜,整个人神识立即清醒过来,飘也似的冲到爹亲的面前,兴奋的直直扑了上去。
父”子”俩已一年多没见面了呀!!
心情极好,却没料想到,在这最兴奋的心情中,月灵官竟眼睁睁的看着两人的身体平空穿透过。
这一扑竟是成空?
呆滞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再看看最亲爱的爹亲,怎么也无法相信,”他”与爹亲的身体竟然如烟如雾一般,触不到任何的实体?
“傻瓜,‘你’现在正在梦中。”月观庸一脸慈爱的看着爱”子”,示意要”他”回头看一 下。
月灵官听话的回头,入眼的画面诡异到了极点,因为”他”竟然看见了自己,虽然整个身体跟头都被包住,只露出一小部分的睑,但”他”认得自己的睑,在披风的包里,让紫堂曜密密护在怀中的那个人,不就是”他”自己吗, 怎、怎么会这样?
玉颊胀个通红,完全无法接受眼中所看到的画面。
一直以来,”他”是那么那么努力在讨厌紫堂曜,又是那么的、那么的努力,致力于避开任何的关联与亲近。
但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会这样子?
“看来爹爹是白担心了。”月观庸像是在打量着什么,而且是愈看愈满意的那种,抚着美髯轻笑着,“大将军王府的世子把‘你’保护得很好。”
“爹呀!您胡说什么呀?什么保护不保护的,我跌了一身的伤,人又病着,这会儿紫堂曜只是负起基本的道义,帮忙看顾我一下而已。”不知道在急什么,赶紧赶紧撇清—完完全全的撇清。
但还是觉得困窘啊!
虽然说,”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困窘什么,可能是爹亲的那种笑容,也很可能是眼前那种画面让”他”太尴尬……忍不住暗恼起来,这个紫堂曜做什么把”他”抱得那么紧?
讨厌,现在搞得一副交颈而眠似的,感觉多暧昧……呸呸呸!什么交颈而眠, “他”在乱想什么呀?
真是愈想心愈乱,不自在的困窘是愈来愈甚,没想到真正头大的问题还在后头。
“好!这个年轻人好。”月观庸一迳的打量着紫堂曜,掐指算了算,也不知道盘算着什么,兀自想的很快乐。“气清、秉性刚正、福泽深厚,如果有他看顾‘你’……”
“什么呀!我干么要他的看顾。”赶紧打断爹亲奇怪的言论。
月观庸没正面回应什么,若有所思的表情很明显就是在算计着什么,“我月氏一族若于大将军王府结亲……嗯——这主意应该不错。”
不自在,月灵官感到百分之百的不自在,总觉得爹亲的眼神不对。
“咱月氏一族的‘谁’要跟大将军王府的人结亲?”得问清楚才行。
月观庸微笑,目光的所在,也就是他答案的所在。
“爹呀,两个男孩子,结什么亲家?”月灵官脱口而出。
这毫不思索的反应让月观庸微愕。
月灵官误会这表情,以为爹亲没会过意,嘴上没说,但挤挤眼,用父”子”俩的默契在传递着讯息,那个欺鬼瞒神,连想都不能想,更是绝口不能提起、被极力隐瞒起来的真相。
“官儿。”语重心长,月观庸觉得再这样下去真的不是办法,允诺道:”给爹一点时间,爹爹会赶紧找到方法,设法终结眼前这种生活,到时‘你’自然可以过回正常的生活。”
“无缘无故,怎么说起这些呢?”月灵官觉得意外,”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
“怎么会好呢?”月观庸心疼的看着心头肉,”瞧瞧‘你’……并不该是这样,在‘你’这年岁,就该像‘你’娘那般,有人疼着、宠着,为‘你’撑遮起一片天……”
“孩儿有爹爹跟之丞哥哥,不也一样有人疼、有人宠着吗?”
“这当然不一样!怎可能一样?”月观庸纠正,”亲子、手足与夫……”
因为是欺鬼瞒神的秘密,那个”妻”字怎么也没办法说出口。
末了,月观庸只能叹息,很多事,只适宜心知肚明,却是什么也不能说!
“孩子,聪慧如‘你’,‘你’该知道爹爹想说的意思,是吧?”最终,他只能这么暗示。
“爹,别花心力为这问题伤神。”月灵官神色平静,竟是比任何人都看得开,”我这身子,若不是有您劳神费心的一路护持至今,只怕孩儿连今日也没有,能存活至今,孩儿已经很感庆幸了,其他的事,就别再想了,好吗?”
“但是……”
“没有但是。”打断,仍是一脸平静,”爹爹忘了吗?孩儿这副身子骨切忌情绪高低起落,不适宜拥有大喜大悲的情绪起伏,它连过度的情绪都承受不了,还能承受另一个人的情感吗?”
“这……”迟疑了下,但月观庸有信心,”这是能改善的。”
“是说搜集七宝灵珠吗?”身为当事人,”他”知道这些至亲的打算,〔虽然知道方法,但能不能做到还是另外一回事,不是吗?”
“官儿,别那么没信心,之丞那孩子很能干,‘你’其他几位哥哥也是,我相信他们一定能凑足这七宝灵珠。”月观庸愿意相信这几个由他教出来的孩子。
“几位哥哥们确实是有能力。”月灵官不得不提醒,”但我这身子能等到几时,这是没人知道的事。”
“所以爹爹更该找个人就近照顾‘你’才是。”月观庸下了结论。
身为一位卸任神官,多年的修为该让他超然物外,一视同仁的看待众生,但他不行,再怎么说,他的身分终究是一个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