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这种商场竞争一点都不适合我,我一直想再回学校念书。”她太了解自己的个性了,她应付不来那么多诡谲多变的人和事。
“你真放得下金钱和名利?把整个企业拱手让给你弟弟?”他锐利地盯着她。
“名利财富?算了,我爸本来属意由我弟弟接手海安,没有必要去争什么……”
“人性最脆弱的地方,就是贪,永远抵挡不了名利的诱惑,即使亲人之间也锱铢必较,何况又是个这么庞大的企业。你难道不明白,这世界上的财富,得不断地去争夺,才会成为自己的?”他冷冷一笑。
在商场多年,他早已看清人类贪婪的嘴脸,别说手足,就算亲如父子也经常为了钱互相厮杀。所以,他不相信她会不觊觎海安企业。
程唯恩被他冷漠的神情震了一下,这一刻,她才看清诸葛纵横也是一个现实且唯利是图的商人!
“我相信总有不在乎名利的人存在吧!”她不以为然。
“那些人不是不在乎,而是能力不足,他们争不过别人,于是只有放弃。”在他的观念中,“不在乎”只是弱者的藉口而已。
她对他尖锐的理论感到不可思议,这个男人看起来斯文贵气,也许骨子里却比任何人还要凶狠严厉……
“我并不这么认为,真正的不在乎是已经看出在生命中的价值是幸福知足,而非名利,若是让我选择,我会为了追求自己真正的快乐而放弃所有的一切。”她认真地反驳他。
“追求自己真正的快乐?现在还有谁会去注意什么幸福快乐?”他讥讽一笑。
“只要是正常人都会吧?难道你认为名和利比你自己的幸福快乐还重要?”
他一怔,被她的话击中向来支撑着他的那个平衡点。
从来,他的价值观只是用来衡量利益的多寡及任务的成败,不曾用来考量他本身的 快乐与否,更不会去思索幸不幸福的问题,在他生命中的唯一价值,就是为“天枢”卖 命!
因为唯有不去奢望所谓的“幸福快乐”,他才能坦然地面对自己是个变种人的事 实。
可是现在,她居然在和他这个变种人谈什么可笑的幸福快乐,她懂什么? 正常人又如何?正常人很可能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残忍地剥夺了他们变种人的幸福快 乐……
浮动而骤怒的心思让他的双眼温度急增,酒杯在他的注视下微微颤动着,他一惊, 连忙闭起双眼,手掌支着前额低头掩饰。
“你怎么了?我……我说错了吗?”她惊慌地低呼。
“不,你没说错什么,我只是……”他吸口气,努力要将胸口的愠怒压回去。
他的样子太奇怪了!她连忙起身来到他身旁,俯身急问:“诸葛先生,你怎么了? 不舒服吗?”
“没事……’他得先让自己平静下来才行,否则眼瞳中的雷射光束会开始凝聚而乱 窜。
“让我看看!”她担心地蹲下身,试着要摸摸他的额头是否发热,但才轻轻碰到他 的手,就被他用力架开。
“我说我没事!”他不自觉地睁开眼睛低斥,没想到却正好与她四目相对。
“你……”她被他凶恶的口气和动作吓了一跳,可是更教她惊讶的却是他那两只闪 着紫亮白光的瞳眸…… 他几乎是立刻将她的头按进自己胸口,急迫地低喝:“别看!别看我的眼睛!”
她就这样跪倒在他的双腿之间,愣愣地埋首在他的怀中,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事,脑子里只是闪着两颗诡异的光亮,耳朵里只是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而鼻间则 充斥着他清爽且毫无烟味的男性气息。
防不胜防地,她的心一下子就陷了进去……
餐厅里的人都以为他们是对热恋情侣,大家会心地微笑,没有人开口打扰。
过了半晌,诸葛纵横眼中的温度才降下,他放开她,推推眼镜,低声道:“我们走 吧!”
她愣愣地看着他的眼瞳,眨眨眼,又眨眨眼。
他的眼睛……已变回黑色的了!
他避开她探究的眼神,拧着眉一把将她拉起,什么都没多说,走出餐厅。
那是什么? 程唯恩躺在床上,想着她看到的那双奇异的眼,不断地思索着这个问题。
她已经能肯定,那不是她第一次看见诸葛纵横眼中的亮光,在机场时,他的眼睛就不太寻常了,唐绍宗的两名随从很可能就是被他的眼睛所伤……
但,可能吗? 一双会发光伤人的眼睛,如妖光,似鬼火,打乱了他给人的君子形象,那一刻,他像个来自地狱的邪异魔人,充满了令人胆寒的魄力。
他叫她别看,口气中有着惊慌,仿佛怕被她看见他的秘密……
可她怎能不看?她早已移不开视线,只因不管是正常的他,还是怪异的他,他都已 深深地吸引住她,她愈是提醒自己别陷下去,一颗心就愈忍不住沉溺……
她忘不了他乍然出现的笑容,忘了不了他结实宽广的胸膛,更忘不了他那份清爽如冬季星空的气息!
真可怕!
对一个人从心动到喜欢竟可以是这么短的时间?也许爱情和疯狂之间原本就是个等号,所以,她恋爱了,同时也疯了! “对,我疯了!我怎么会去喜欢他?他那种人根本不需要爱情……”她倏地坐起,抓扯着头发,怔怔地想起送他回饭店时他脸上的神情。
那时,她什么都不敢问,卸下温文笑脸的他,比带着虚假的微笑时还冷,一脸的森然,严厉得让人忍不住发抖。
可是,在他下车前她还是鼓起勇气开口,“你的眼……”
“忘了你刚才看见的事吧!因为除了工作上的事,我什么都不会说。”他先发制人地堵住了她的嘴。
于是,她只能将满腹的疑问再吞回肚子里去,再带回家来慢慢消化。
他甚至连句解释都不给,彻底地和她划清界线,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和她的关系只是主雇,她没理由,更没立场过问他的私人问题。
好伤人的态度,他就是这么个冷厉的男人,而她也早就清楚这一点,好歹在商场也工作了将近四年,见识过了各式各样的人!她岂会看不出他有个孤独而骄傲的灵魂?这种男人不是女人爱得起的,尤其是像她这么平凡的女人……
她就这样辗转难眠,直到入夜就无法让脑袋平息,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传来父亲惊 恐的叫喊声,她大惊,连忙冲出房间,管家张妈也揉着惺忪的睡眼跑出来,两人在走道 上差点相撞。
“怎么回事?”她急问。
“别紧张,老爷一定又作噩梦了……”张妈摇摇头,司空见惯地道。
“作噩梦?爸怎么最近老是作噩梦?”她皱起眉头,大步走进父亲房里。
幽暗的卧室中充满了药水味,在香港船运界叱咤一时的程一华已成了一个只能靠着 点滴过日的孱弱老人。
“爸……怎么了?”程唯恩走近床边,抓住父亲枯瘦如柴的手。
程一华缓缓地转向她,眼中有着恐惧,颤声道:“那些孩子……就要来了……”
“爸,你在说什么?什么孩子?”她不懂。
“那些孩子……都是我……”说着,程一华竟然哭了出来。
“爸……别哭,那只是作梦而已,没事的……”她心疼地握紧他发抖的手,柔声安 抚。
“你不懂……唯恩……你不会懂的……那不是梦……”程一华激动地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