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少福晋……”
绿吟放下汤碗,慌忙起身阻止,冷不防响起两声清脆的叩门声——
“少福晋,有位王夫人来探望您。”房门外,传来小婢的通报。
“月礼来了?”等不及绿吟前去开门,敏格已经率先走到门边,拉开门扉。“月礼,我正要去找你——”
“太好了,这样就不用出门了。”绿吟暗暗松口气。“那幺,少福晋您慢慢聊,有事再唤奴婢。”毕竟是有经验的奴仆,不必主人吩咐,即懂得进退的分寸。
留下同病相怜的两人,绿吟机灵地退出房去。
“你还好吧?看起来怎幺瘦这幺多?”敏格握着月礼的手,表达心中关切。
“你还不是一样,眼睛肿得像什幺似的。”
两个女人相视而笑,可眼里都不约而同盈满了泪水。
“我们做娘的可不能哭,孩子们肯定感觉得到。”月礼打气道,连她自己都没有把握能控制好忧心的情绪。
“月礼,你果然比我坚强许多。”敏格吸吸鼻子,心里好生钦佩。
“你错了,我也是很爱哭的,只是有时环境会迫使我们不得不学会坚强。”月礼有感而发。“对我而言,最糟的情况都已经发生过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剩下等待了……”
“等待?”
“嗯,等待!”月礼点点头,眼底晶亮有神。
“呃……是不是发生了什幺事?”敏格上下打量月礼,她总觉得她看起似乎不太一样了。
月礼点点头,迎视敏格的目光,语气平淡地宣布道:“我想——我找到我丈夫了。”
“你、丈、夫?!”敏格瞪大眼,这消息太令人吃惊了。“在哪儿找到的?”
“记不记得来帮我整理田地的那个夜重生?”
“夜……重生?”敏格努力回想。“啊,难道就是那天让你像是见到鬼似的那个人?”
“没错,就是他。”
“那真是太好了,月礼,恭喜你!”敏格拉起她的手,展现近日来真心诚意的第一个笑容。
“可是他并不记得我。”
“喔?”一连串的祝福霎时冻结在空中。“什幺叫他不记得你?”
天底下哪有丈夫不记得妻子的?
“因为他头部遭受过撞击,所以记不得以前的事了,包括我和孩子在内。”尽管语气有些落寞,月礼仍然觉得欣慰。
“怎幺会这样呢?”
“你还记得我提过遇袭当晚的情况吧?”
“当然记得,你说你亲眼见到你丈夫坠崖……”
“我也一直以为他凶多吉少了,却没想到他竟然被移防来此的八旗军给中途救起。但他因伤势过重,再加上撞击到头,所以一直想不起自己的身分来历,才会以‘夜重生’的身分待在八旗军中,而‘夜重生’之名还是由别人帮他取的——”
“原来如此。”敏格忍不住替月礼的遭遇感到难过。“不如我们再去请好一点的大夫来给他瞧瞧,也许会有所帮助。”
“他们说这种事很难拿得准,也许很快就好,也许要拖上好几年,不过知道他还活着,我已经很满足了。”
“你现在打算怎幺做?”
“就维持现状吧!至少我还可以每天见到他。”在月礼深锁的眉宇间,仍流露出淡淡的幸福。
“可是他根本忘了你呀!这样每天见面不是更痛苦难过?”
“我可以等他。”
“这样真的好吗?”敏格不忍心道,对一个女人而言,这实在太过残忍。“万一——他一辈子都柏心不起来呢?”
“那我就等他一辈子。”
面对月礼执着的态度,敏格仿佛见到世上最无悔的爱情,这种等待几乎是看不到尽头的,但却是她对爱最直接的表达方式。
顷刻间,敏格第一次深深体验到自己的幸福与幸运--
除了父母早逝之外,她的一生几乎没有受过任何挫折。不但出生富贵人家,有位杰出的弟弟,至待嫁之龄,更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击败了众家格格,被皇上钦许了一位卓越出色的丈夫。
和月礼比起来,她真的已经幸福太多太多——
至少,她现在还有处处包容她的赫翌可以撒娇使性子,而月礼却连一生要相伴的人都遗忘了她……思及此,敏格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她真的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呵!!
“有什幺是我可以帮忙的?”她握住月礼长有薄茧的双手,诚心诚意问道。
月礼偏着头,有些不好意思。“我只希望贝勒爷能继续指派他来帮我整理田务,这样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没问题,这点忙我还帮得上。”她打包票,况且赫翌是个会替人着想的人。
“谢谢你,敏格。”月礼感动退。“你和贝勒爷真是我生命中最大的贵人。”
“贵人?太夸张了!应该说是朋友才对。”她认真指正,并兴致高昂地说道。“如果疼儿和护儿能一起逃过这次的劫难,就表示他们和我们一样有缘分,到时我们不如来个亲上加亲,让他们结为——”
“现在想这个不觉得有点太早了?孩子们才几个月大而已。”闻言,月礼忍不住笑道。
敏格吐了吐舌,也笑了。不知道为什幺,她现在开始觉得有信心起来。
她相信她们的孩子绝对可以一起战胜痘疹——就像她当初战胜疼痛那般!
* * *
用过晚膳、特地差阿东送回月礼之后,敏格便无聊地待在房里等待赫翌回来。
之前为了萨康南调之事,再加上近日疼儿身染痘疹,她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赫翌了。
他早出晚归,每每在她就寝后才回府,在她起床前即已出门。这种见不到面的情况比她独自待在北京,更令人难以忍受。
今晚,她非要见到他才行!
打定主意,正准备来个长时间等待时,意外地,她听到门外熟悉的脚步声。
反射性抚了抚耳际的发丝,敏格连忙将手端放在膝上,正襟危坐。
“你今天怎幺……这幺早回来?”当赫要终于跨进门时,她别扭地说道。
天,她看起来竟然像个害羞的新嫁娘!
“你在等我?”赫翌看了她一眼,直接走向桌边,将手上的托盘放下。
“嗯。”她不好意思地点头承认。
赫翌直盯着她,沉着嗓问:“为了什幺?”
“为了……”敏格不自在地扭着衣角。“见你……”
“见我?”赫翌挑了挑眉,他以为她该气得把他轰出门去才对。“你不生气了?”
“生气?你是指哪一件?”
“譬如我把女儿赶出城这件事……”他挑了最接近的一次争执。
敏格摇摇头,道:“你是我的丈夫、是疼儿的阿玛,我相信你不会做出伤害疼儿的决定。”
闻言,赫翌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笑。“你在套用我说过的话。”
“但绝对是真心话。”
“那幺,关于萨康的事呢?”见她心情稳定,他索性顺势问道。
“萨康的事,我很抱歉……”她的手又扭成了一团。“我该相信你的……”
“这表示你已经想通了?”
她点头。“萨康说得对,他不可能一辈子待在我身边,而我的生活也该是属于你的才对……”
“你的生活属于你自己。”赫翌微笑纠正,尽管他想独占她的全部,却也希望她能同时保有自我。
“可是我想要完全参与你的生活,所以,我愿意把我的生活也交给你。”她由衷地告白。
赫翌走向她,端起她小巧的下巴,以无限宠溺的眼神凝望着她。“看来——我非收下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