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她安稳地放进澡盆中,温热的水恰及胸前,他长指一挑,那唯一蔽体的布块失却功能,自在地飘在水面。
以为喉间发出的是野兽的低咆,逸出嘴边的却成为人类的叹息。那美丽的浑圆,如羊脂的颜色,贯注着浑然天成的柔媚,然后是静静垂挂在胸房上,那一枚锐形的狼牙。
她挂着它,在最贴心的地方。
这一瞬间,他心中翻腾着炽烈的火焰,野性的眼揉进温柔神色。
四年前,他放手让她离去,因自己身上有着狼族的恩怨,有许多事等待了结,如今,一切已水落石出,狼父对他不愿继承王位一事虽未释怀,但迟早会明白,他的性子是不受拘束,是元虚中狠性尚重,习惯了孤寂,若时机来临,他会如所有狼匹一般,找寻自己的伴侣,专情而唯一的一个。
而今这个小女子呵--他端详着,鼻子又惯性在她香颊上轻嗅摩挲,低低发出笑声,这一次,他不会再放手了。
管他是同种还是异类,寻寻觅觅,他找到一个奇特的姑娘。
“我知道你的希望。你告诉了我。”
撩起水为她净洗,揉着她的发、她的脸庞、她的巧肩,然后是往下的每一寸凝脂,在他掌心化成团团的柔腻。
又是一声似兽似人的叹息,眼瞳中,那回归真身才会闪起的青蓝火光难再压抑,挣脱人的枷锁,燃烧着狼的野性。
他的嘴倾近女子泛红的小耳垂,低低哑哑的启口,在现实中,也在晓书的幽梦中同刻响起--
“我来了,不再抛下你……你跟不跟我去?”
第六章--郎如柳絮太癫狂
昨夜,一样的梦境,梦中,他说着相同的话--
我知道你的希望。你告诉了我。
雪原上起大风,绒羽似的白花狂乱地飞舞,她想见他、想瞧清他的模样,风与雪不再阻挠她,反而顺遂她的愿望,卷起她的身躯,将她带到他的面前。
她见到了他,在这好长好长的梦里,她终于见到的这个男子,有一双全世间最闪耀的眼瞳,青蓝色的火、青蓝色的宝石,她记得的,它是一匹大狼,只有那头美丽的猛兽才有的美丽目光,浑身的玄黑毛色与天地问的皓白相映,它是那匹奇异的黑狼。
我是坏人,也是你的大狼。
是谁对她说?!
晓书由幽思中转回,右手紧握住胸前的兽牙坠子,左手触了触脸,发觉脸颊好烫,下意识泛滥起一股羞涩情怀,也不知为了什么。
“小姐,你问阿俊和福哥吗?”香菱丫头清脆的声音穿插进来,她边收拾房间边说着:“早上我见着他们啦,两人都好好的,没病没痛呀,他们说昨日送小姐外出,回来天已晚,倒头便睡了,啥儿事都没发生。”她弹了弹棉被和枕头,唔地一声又道:“对啦!有件奇怪的事哩,阿俊说他昨晚作了个好可怕的梦,说出来后竟和福哥的梦一模一样,梦见替小姐扛轿子时,教两个恶人砍了一刀,他们俩说得活灵活现的,好似真的发 生过,咬咬,难道轿子扛多了,就会作道乱七八糟的怪梦吗?可怜阿……”
不是梦,绝对不是。有人救了他们,也救了自己。
晓书拧着眉,她仿佛忘了很重要的一段,记忆在跌下轿子,经过无数的翻滚之后,就变得真真假假,虚实莫辨。
一头狼,一个男人,兽化而成的人的躯体。
她感受得到他双臂之间的温暖坚定,牢牢横抱住自己,如同护卫着易碎的珍宝,还有那拂过耳畔的沉哑低语--
我是坏人,也是你的大狼……
天呵--他、他真的这么说!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哎呀,小姐--”香菱的声音再次插入她昏乱的思绪,她抖着一件残破的披风,上头的白颜色沾着几处脏活。“小姐,你昨晚出啥儿事啦?!怎么一件好好的披风弄得这模样?!你跌倒了?!摔跤了?!难怪你昨儿个神神秘秘的,吩咐人家准备热水沐浴,临了又把香菱赶了出去,怎么也不要我帮。咬咬,你是不是跌伤了?让我瞧瞧,我、我不告诉老爷和何奶娘便是。”她紧紧张张地过来,对着晓书又摸又探的,上上下下地检视。
“咦?!”全身好好的,脸蛋光滑,手臂无伤,脚也没事。完整无缺。
晓书怔住了,经香菱提起,记起自己该要有伤才是,可是昨日筋骨上的疼痛竟一夜间完全消失了,连伤痕也未曾残留。
还有一件事更教她错愕--
“香奏……”她细细唤着,有些可怜,有些怕听到解答,可是不问不行。“昨儿个我要了热水,自己净身沐浴吗?”
“是呀。”香菱点点头,“小姐说要浸泡一会儿热水,催着人家离开,香菱还提醒您睡前得吃酒酿敲敲蛋呢,咦,蛋壳呢?”她弯身在桌下寻找,底下干干净净的,“小姐,您连蛋壳都吃啦?!”
“你、是你帮我……帮我脱下衣衫吗?”没理会她的问题,晓书忽地握住她的手臂,眸中闪过一丝慌张,语气不由得促了起来。
“小姐不是自己脱下了吗?您说不要我帮忙的。”
“我、我说的……”她说了什么?!突地,一张粗犷的面容跃入脑海中,静谧的笑戏讶而捉弄。天啊!又是他?!
他、他还对自己做了什么?!晓书吓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眼前一花,整个人几要晕厥,他到底是人?是兽?还是鬼?为何这般纠缠她?他、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小姐,没事吧?脸色好难看呵。”香菱五根手指在她眼前晃动,想将她的神智唤回。“会不会昨夜太晚回来,在半途冲犯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阿俊和福哥作怪梦,连小姐也不太对劲儿,我瞧啊,得禀报老爷请个道长回来作作法、收收魂、定定惊。”
“香菱,不要胡乱嚷嚷,我没事。”她幽然叹着。
香菱待说些什么,门外来了另一名丫鬟,福了福身道:“小姐,今天前厅来了贵客,老爷请小姐出去一下。”
“知道是何方来的贵客吗?”晓书问,不太愿意前去,有些心浮气躁。她许久不曾如此,该说她的个性不轻易如此,是淡如清水,信守无欲则刚。现下却对一件事、一个人浑沌不清,追寻不出脉络,愈乱愈急、愈急愈乱。
“听谈话,贵客是打东北长白山地来的,有大笔生意打算同老爷合作。”
长白山地?!方寸悸动,宜觉的,什么事要发生了。
晓书不由得狞眉沉吟。
***
沈府前厅。
今天听说来了一头肥羊,这东北来的贵客好豪气,初次拜访,便送上十筐的长白山野山参,棵棵饱满、株株人形,其他鹿茸、貂皮更不计其数,折合市价,光是这见面礼少说也值上个几万两白银。
精致的乌木太师椅排成“n”字形,正面两个大位上,沈德瑞与那名东北来的贵客各别分坐,两冀的几张椅上则坐满沈家各房所出的少爷们,每张椅子间隔着的实心沉黑小茶几上,丫鬟们刚奉上新茶和几色小点。
“请、请,玄公子,别客气。这香荼也是沈府自培自育,在江南一带有些产业,您试试合不合口?”沈府大家长沈德瑞殷勤招呼,将盖杯向那名贵客推得更近。
“贵府涉及的生意种类真多,各行各业都包括了,其是令玄某大开眼界,佩服、佩服。”他抱拳供了供,敛去眸中过分锐利的光芒,锦炮软靴,束发佩玉,举手投足间有富家公子的傲气,也有一股读书人的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