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自苦恼之际,黑狼忽地立起四肢朝洞口步去,它回首瞧她,似乎示意要晓书跟随,接着迳自地踱了出去。
“你要去哪儿?狼大哥,你等等!”
晓书撑起身子,想快步跟随,右脚偏不支力,扶着土壁半拖半跳的,到了洞口,外头茫茫一片,月光反映在雪上,哪里还有它的踪迹?!
张望着四周,晓书并未放弃,发现雪地上的足印,她依循而去,一拐一拐地行走。
雪积得太厚,脚一踩便陷下去了,再想拔起来时重心不稳,她面朝下,结实地摔在雪地,小脸沾满钿雪。
手残了,没想到腿又受伤,站也站不稳,自己成了什么样子?!她心中苦笑,静静趴了一会儿才支起上身,头一抬,就见那两簇青蓝火儿晃动着,在两步之遥处端视着自己,它去又复返,来去竟无声息。
“我想跟着,可是腿痛。”说这话,她不自觉揉进委屈,可怜兮兮的。
黑狼静睨着片刻,踱到她身旁伏低背脊,晓书愣着不明其意,它鼻尖顶了顶她的臂膀状似催促,喉头发出低沉哼声,仿佛很不耐烦。
“是、是要我伏在你背上吗?”她猜测着,“可是你身上有伤呵……”
喉间的哼声变大,它利眼一瞠,竟在瞪她。
情况之诡异,晓书也无心多想,手膂终于举在狠颈上,不用她费力,黑狼以巧劲将她甩上背脊,晓书轻呼一声,尚不及调整姿态,它已放足在雪地上奔驰。
好快。像离弓的箭。
晓书紧闭双眼,风刮过面颊,在耳边呼呼吼过。
不由自主地,她寻求着温暖,小脸自然地埋入丰泽的黑毛中,眼睛悄悄睁开了,两旁景物飞快地往后,只有天边的月,一直一直地相随。
奔跑了一会儿,晓书感觉到它缓下速度,驮着她绕进针叶林,在群石遮掩处出现一方月牙形的水池,空气中冒着团团烟雾,传出细微的水声,竟是温泉。
晓书还征着,已教它毫不客气地从背上甩掉,她又跌在雪地,不很疼,只觉得自己很没用,自尊有点儿受伤。
摆脱背上的累赘,黑狼孤僻地趋近池边,喝了几口水后,它侧躺下来,四足放松,狼首微侧,目光深邃地盯住晓书,摆明要她继续替他清洁伤口。
狼能有这么高的智慧吗?晓书猜测着,不十分确定,毕竟这是她第一次离开京城、第一次经历这么明目张胆的追杀、第一次教一匹狼给救了、第一次,遇狼。
“你懂人话,你、你真聪明。”衷心的称赞换来的是它不屑的低咆。
晓书笑了笑,拖着微跛的脚靠近水池,四面八方天寒地冻,能有一池温热水泉,简直是梦寐以求。她指尖探进水中,迷人的热度随即暖了上来,包围着肌肤的冷意,一声轻吟不由得逸出嘴边。
“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刚问出话,晓书自己笑了起来,摇摇螓首。“呵呵,我忘了你不能说话的。”然而,不知什么事教她忽生感伤,幽幽一叹,她眉眼稍敛,只静默地抓过自己的裙摆,见几处已落了线丝,便将它凑到嘴边撕扯着,费了番力气才撕下 一条裙布。
接着,她将布浸入水中,复又捞起拧了拧干,所有动作全依赖右手完成。
抬起头正要为它拭净伤处,却见大狼两道锐目锁在自己左半边的肢体。晓书心中微微怔然,随即宁定,视线随着它凝在同处,略了沉吟,她唔地一声,干脆将左手大大方方地摊在它面前。
“我的左手生得可美了,你也这么觉得吗?”
那婴孩般的小手,永远长不大、永远的柔软莹白,维持最初的美态,带给她的没有赞赏,而是那些人有意无意、明来暗里的嘲讽与讥笑。
她习惯了,学会坚强。
她的缺陷是肉体上的,而那些人比自已可怜一百倍、一千倍,他们的心瘸了、腐了、臭了,比什么都肮脏。
“来,我瞧瞧你的伤。”
收回手,她露出浅笑,沾着温水的裙布小心冀翼拭着它的腹部,手劲放得轻柔,她的发又垂在它体上了,散发着好闻的气味儿。
如此来回几次,原与血凝在一块的黑毛恢复柔软,伤口周围的腐臭也已清洗,红肿虽然未退,但情况缓和了许多。
“可惜我不懂药草,不知该采些什么帮你疗治;唉……就算我懂,那些药草也教雪掩埋了,哪里找得到?!要是吴师傅在就好了,他常在这山地往来,熟知野外一切,可不像我这么无用。”真是出了门,才体会自己啥儿也不仅、一无是处,什么经商策略、商行管事、奇货开居,那些,只在文明社会适用。
“不知奶妈是否安好?她肯定担心死我了。唉……”
黑狼不理会她的惆怅,伤口已经处理,它调整姿态,两只前足改为交叠,头颈挺直,安稳而静谧地伏踞在水池边,动作优雅迷人,微华的目光稍敛,像是休憩,又不像完全的松懈,背脊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每一下都张扩着肌理,仿佛一经触碰,就会引爆出极致的力量。
沉静片刻,它好似遗忘身旁有个生人,迳自沉吟,端持着姿势盘伏在那儿,没注意瞧,还道是尊石像。
虽是夜,四方并不漆黑,半因皎洁的月脂,半因追地的雪光。
晓书着实累了,也着实感到寒冷,裘衣在逃命抵抗时不知掉落何处,在山洞中尚有火堆可供取暖,方才奔驰,她也能由它浓密丰厚的黑毛感受暖意,如今失去凭籍,坐在雪地上,渐觉寒意刺骨,两排贝齿轻轻颤着。
温泉,强烈地吸引着她。
真想下水好好泡暖身子。她渴望地思忖,眼睛瞧瞧一边冒着烟雾的泉池,又偷偷打量另一边状似假寐的大兽,怕的是,如果在自己下去泡泉的当口,它撇下她跑掉了,自己孤零零的该怎么办?!
虽说它只是一匹狼,沦落到这荒野雪地,她没谁可以依靠,只有它了。
“狼大哥……”她试采地轻唤。
狼仍端凝着,月华洒在一身玄黑上,每根细毛都镶着光泽,流转缓动,像千万个自主的生命。
晓书叹息,“你别抛下我,好不……”她是外柔内刚的性子,鲜少求谁,此刻却怕独个儿被弃在荒野中,还是被一匹狼所抛弃。
它没动静,晓书就当地应允了。
原想穿着衣衫宜接浸入小池中,又思及衣裙尽湿,待会儿出来吹上冷风,身于肯定挨不住的。咬了咬唇,她背对着大狠,开始解下衫裙和中衣,连最贴肤的亵衣小裤部脱了下来,妥善地登在石上以防溅湿。
赤裸裸的女体,她身子骨稍嫌纤细,半侧过身,胸前的两处软玉尚在发育,已具雏形,月光一视同仁地轻点银辉,包容着她的曲线,黑黉如云似瀑,半遮半现、隐隐约的,散发着清纯的媚意。
她伸入腿试了试水温,暖热的抚触松弛了小腿肚上的疼痛,唇边漾起满足的笑,然后,身子在白雾氤氲与月光润泽下慢慢滑进泉中,那深浅恰好,将她的娇小完全围抱,水波轻拍着颈顶,她的发在水面上飘散开来。
好……温暖……
晓书忍不住轻叹,眼眸惬意地半合着,她憋着一口气将小脸整个探入泉里,直到气息化成一个个泡沫,咕噜咕噜地吹进水中,她仰起脸庞,清灵灵地笑着,边笑边拨开颊上的水珠和长发,眼眸睁开,见着那对青蓝火神秘地动着、舞着,它在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