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雪融一个紧急转弯,轮胎顿时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老天,跟踪的游戏可不是每个人都适合玩的,她一定会被吓出心脏病。
“没关系,一回生、二回熟——”他好心安慰她。“三回可就ㄉㄨㄚㄉㄨㄚㄕ。”
“这是哪家的讲法?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
“当然是我们家阿义的至理名言,他可是拿来奉为圭臬的。”蓝仲达笑道,他早知道她会有这种反应。突地,他瞥见对方已转换车道,遂指着前方提醒道:“嘿,他换车道了,快跟上。”
祝雪融拉回神,连忙也跟着变换车道,但中间已被插入了两辆车。
“我们一定要跟踪得这么明显吗?”蓝仲达调侃道。他往后靠向椅背,两手交迭在脑后,故意夸张地大声叹道:“你开车还不是普通的慢耶!”
“不是慢,是谨慎小心!”她纠正他。
“可是照这个情形下去,我猜我们会在五分钟内跟丢对方。”他取笑她。
“你自己说的,一回生、二回熟、三回ㄉㄨㄚㄉㄨㄚㄕㄛ。”她的台语口音听起来有些古怪滑稽。“你不能指望我如何发挥‘职业水准’,但我已经很努力在跟了。”
“说得好!”
听得出他取笑的口吻,祝雪融高高昂起下巴,骄傲道:“谢谢夸奖!”
和她谈话还满有趣的!蓝仲达思忖道。
他发现她也许很聪明,但绝对只限于某些领域,一旦碰上她不甚了解的事情时,她就是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
不过,她有一种追根究柢的执着性,这倒是他在其它女孩身上很少见到的。
“你确定不要换我来开?”又有一辆车插队在他们之前,他实在看不下去了,她跟踪的技术真是蹩脚得可以。
“怎么换?我们现在在快车道耶!”她也提醒他这点事实。
倏地,就在蓝仲达想开口提醒她跟好“目标物”的同时,一件令他差点吐血身亡的事竟然发生——
她竟然……煞车停了下来!
蓝仲达简直不敢相信他的眼睛。“你停下来干什么?”他忍不住提高音量。现在可好,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扬长而去。
“你没看到吗?红灯了!”祝雪融也很理直气壮的。
“刚才只是闪黄灯而已,你可以冲过去的。”
“可是我们刚才还没有过线,冲过去就算违反交通规则了。”
“现在不会有人抓那么严的。”他真会被她打败。“而且你这样突然紧急煞车,后面的车很可能会撞上来。”
“我可不想冒着被开罚单的危险。”她坚持道。
“开就开,大不了我替你付罚款。”
“这不是付不付罚款的问题,而是我从来就没有违反过交通规则,今后我也不想留下这种纪录。”
蓝仲达翻翻白眼。她对事情的“执着性”比地想象中来得强多了,尤其是这种奇怪的原则真是不少;他敢打赌她求学时,一定是那种会坚守全勤奖的好学生。
“你这么遵守交通规则,交通部又不会颁奖给你:相反的,偶尔去缴缴罚款,还可以增加政府的税收,不是很好吗?”他提出自己的想法。
祝雪融不可置信地张大了眼,她从没听过有人能把违法的事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台北的交通已经够乱了,如果每个人都这么想,岂不是更乱成一堆。”她凛然道,死守着她正义的原则。
蓝仲达重重叹了口气,现在争论这些都已经没有意义,人跟丢已经是跑不掉的事实了,而他眼前这位坚守“四维八德”的现代新女性,似乎还没察觉到这一点。
“那么请问——下一步,如打算怎么走?‘听说’我们跟的那个人现在已经不见踪影了。”他无奈道。这就是搭人便车的下场吗?
“啊!”祝雪融惊呼一声,果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挽不回的悲剧。她万分抱歉地看着蓝仲达,嗫嚅道:“现在——该怎么办?”
蓝仲达耸耸肩。
而回答她的,是身后催促她赶快开车的喇叭声。
这下,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 * *
她已经快要凉拌炒鸡蛋了!
吴欣慧有仇似地重重咬了一口汉堡,才一天,她就快要受不了,早知道就尾随学姊的脚步一起递辞呈算了。
这种势利的事务所,不待也罢!
想到这里,她就有一肚子气。雪融前脚才刚离开事务所,后脚就来了一位“皇亲国威”。
所谓“皇亲国威”,理所当然地就是老板的自己人,能力如何不晓得,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肯定不好伺候。
而她这位祝雪融的“前任”助理,毫无疑问也就是分配给这位“皇族”继续先前的工作。
果然如她所料,才第一天,她就快被惹毛了。
从没遇过这么难缠的千金小姐!不但把她当小妹使唤,所有的工作几乎部丢给了她,一整天只会要嘴皮子,用嘴遥控指挥别人做事而已。
这也是为何她到时间还不能下班,出来吃个饭都得把工作拿出来做的原因。
下次遇到雪融,她发誓一定要把她抓起来,狠狠吐她一肚子苦水。
竟然连辞个职都不限她事先通知一声,让她连跟进的时间都没有。
唉,一思及此,吴欣慧实在是非常羡慕祝雪融——
事务所里每个人都在谣传她辞职是为了筹备和陈逢志的婚礼,而就她吴欣慧个人的观察所得,应该也八九不离十。
才子配佳人!这是小说里方可能出现的完美组合!好羡慕哦!
就在吴欣慧兀自想得出神的时候,她眼前忽然闪进一抹庞大的黑影,大剌剌地占据了她正前方的座位,把她吓了一跳。
“你——”
“ㄧ□ㄗㄨ ㄗㄟ ㄗㄛ(椅子借坐)一下。”
吴欣慧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个人的口音听起来好象陈雷,更好笑的是,他还戴了顶突兀的黑帽子想“掩人耳目”。
“你在做什么?”见那人神秘兮兮,又专心得紧,根本完全不理会她,吴欣慧忍不住“八卦心”大发,也小心翼翼地顺着他的目光搜寻店内所有的人。
“嘘——”阿义以手指头示意她别出声,眼睛仍盯着远方看。
吴欣慧点点头,合作地保持安静。但才过了十秒钟,她又忍不住开口问道:“嘿,你是不是侦探啊?”
阿义没理她。吴欣慧只好在旁迳自打量他一身的行头。
这人几乎具备了漫画书里私家侦探的所有特征——帽子、披风、挖了洞的报纸……咦?好象还少了些什么?
吴欣慧聚精会神地想了会儿,啊,对了,是烟斗和照相机!
不过,这年头好象没有年轻人会抽烟斗,就算是侦探,应该也不例外吧!
至于照相机嘛……吴欣慧好奇地在他身上搜寻蛛丝马迹……
“喂,你身上是不是也有那种打火机的隐藏式照相机?”她聪明地猜测道。她记得在“罗马假期”这部片里有看过这样的东西。
阿义仍然是全神贯注地观察着“目标物”的一举一动,殊不知自己的身分已经被眼前这位女孩给一步一步拆穿了。
吴欣慧靠回椅背上,继续咬着汉堡,仍然自得其乐地自语道:“像你做这行的,一定也很辛苦对吧?跟我一样随时都得加班……不过,你们要自由多了,哪像我们……”她开始倾倒一肚子苦水。
可怜的阿义,在工作时还得忍受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发牢骚,唉!谁叫他要在她心情烦闷的时候坐到她面前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