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间病房的气氛顿时陷入一种怪异的尴尬及沉默。
她从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是当着一屋子年轻男子的面坚持这种事情 。毕竟,以前她看护过的病人还是以老年人和幼童为主,对于辅助上厕所这件事, 有很大的差别。
望着她手上‘刺眼’的夜壶,雷钧眉头更是紧得吓人,他不晓得她到底是认琼 抑或是特地拿那玩意见来羞辱他?
不过……雷钧不自觉扬高了眉。
他倒是有个“有趣”的发现。
见雷钧始终不发一语、不作任何表示,曦晨直感到浑身不自在,她不习惯整间 屋子的人全盯着她和她手上的夜壶瞧,她觉得自己似乎有必要再说些什么来化解这 尴尬的气氛。
“其实……上厕所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毕竟我们又不是小说里的男女主角, 可以不必上厕所,上厕所对我们身体健康是非常重要的……”郁曦晨脑中飞快地想 着任何可以说服他的话语,全身不由自主地燥热了起来。
“而且……”
他发誓!她的耳朵快冒烟了!
盯着她越来越红的耳朵,雷钧眼中原本的不悦立即被浓厚的玩味所取代;
看来,她并没有她外表看起来的冷静自持。
但他不得不承认,她颇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本领。
“而且……不要跟我说,你宁愿让伤口裂开也不愿意使用这个。”最后,郁曦 晨终于受不了地说。
“我正有此意。”雷钧表明了不合作的态度,反正他就是抱定不需要看护的心 态,如果能趁此机会让她‘知难而退’也好,省得麻烦。
果然,这就是症结所在了!
曦晨感到有些火大,不管他坚持的到底是什么,但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 肯定是个死脑筋、自大、顽固的家伙。
如果,他以为这样就可以吓退她,那么,他就是大错特错!
因为,对付不合作的病人,她向来比他们更死脑筋、更自大、更顽固数百倍!
尽管内心微愠,但曦晨仍然轻轻扯动嘴角,微笑道:“如果你只是担心‘口径 ’不合,那大可不必,因为到目前为止我倒还没听说过有人因为‘尺寸’的关系无 法使用夜壶的……”
看了眼手表,曦晨将夜壶塞给一旁的阿雄,继续说:“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 ,要不要使用随便你们,但是,就是不——准——下——床!”
交代完毕,她头也不回地迳自走出房门。而突然接过夜壶的阿雄,仍丈二金钢 摸不着头脑,完全意会不过来这一切的状况。
“口径?什么口径?”阿雄摸了摸他藏在黑色西装下的一把左轮手枪,有些心 虚地说:“她是说我身上这把枪的口径吗?她怎么知道我身上有带枪?”
“她是说老大身上的。”尹风遥笑道,其他人忍不住跟着窃笑出声。
“老大?老大身上没有带枪啊!”阿雄更是不解了。
“白痴!”雷钧咕侬了句,他怎么会有这样迟钝的手下?
闻言,众人更是一阵狂笑。
第三章
曦晨捧着两人份的餐点走回病房,明显地发现房内的气氛已有所不同。
那群黑道兄弟看到她出现时,表情都十分怪异——包括雷钧在内。虽不晓得为 什么,但她宁愿不要知道的好。
“你还真是不死心。”雷钧懒洋洋地开口。
郁曦晨未置可否,只是保持她一贯的浅笑,有时,她还挺佩服自己的‘耐磨’ 程度。
她将餐点放置在桌上,将高脚餐桌整个拉越过病床,放妥在雷钧面前。同样地 ,她将另一份放置在尹风遥面前。
“谢谢,我自己来就行了。”尹风遥说,跟雷钧比起来,他的伤势算经,行动 也比较自由,至少——他可以自行下床和吃饭。
“等等!”阿雄突然叫道,快步上前,将两份餐点里的每样菜各试吃了一口。
怎么,怕她下毒?
这位兄弟未免忠心得太过头了吧!防她好像在防贼似的,他以为她是谁?
‘长江一号’吗?拜托,都什么年代了,还来这招‘谍对谍’的戏码!
“如果我是你,我会用银针来测,这样比较准。”曦晨有些讽刺地‘建议’
道,电视剧里不都这样演的吗?
“不需要,我的胃比什么都准。”阿雄道,经过先前被众人的一番耻笑,他正 努力想扳回一些颜面。
不过,很显然地,他并没进步多少——因为他仍然没有听出她语中的玄机。
“如果我是你,我会直接讲明白点,拐着弯暗示,他可能会理解得和我们不同 。”尹风遥笑看她,才住院第一天,他就有些闷得发慌,现在边吃饭边有免费的余 兴节目看还真不赖。
“如果真要在食物里下毒,我会让它数小时后才发作,这样比较保险。”
郁曦晨再度展露她特有的浅笑,但是微笑的背后明显地隐藏着‘不良企图’;
她一边摇转病床尾端的摇杆,让整张病床的前段曲升到七十五度左右,一边说 :“而且说真的,如果真要置一个人于死地,下毒这种方法还太轻了点,最好可以 顺便剌他的手、砍他的脚、割他的舌、剥他的皮、抽他的筋,让他永远没有存活的 机会……她‘一不做二不休’地提供这个绝佳的想法,一如预料中看到所有弟兄们 膛目结舌的模样,他们一定认为她疯了。
“算了,当我没说。”曦晨耸耸肩,决定自动结束这个话题。
关于这种惊人的想法,当然难获知音。
“她满有潜力的,你说是吧,雷钧?”尹风遥爆出大笑,发现郁曦晨‘黑心’
的程度绝对适合加入他们的行列。
“还笑?也不怕你的伤口裂开。”雷钧挑眉地说,他其实也发现到她‘举一反 三’的能力比他预料中还独特。
不理会尹风遥的调侃,郁曦晨独自踱回雷钧身旁,对阿雄道:“现在,可以让 我有机会‘毒’死你们老大了吗?”
尹风遥笑得更夸张了。“雷钧,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怎么她好像 常常在咒你死的样子?”还是她的幽默感异于常人?
“去你的!”雷钧不客气地道,他勉强挪动受伤的右手,准备进食。
“欸,你别动。”曦晨连忙上前按住他的手,阻止道:“我来喂你。”
“喂?”雷钧表情怪异地看她,他是不是听错了?
见鬼了,他可还没残废!她要喂他?
他雷钧从十五岁便带着弟兄打天下,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伤没受过?这会儿 竟沦落到需要由一个女人来喂他吃饭?
这如果让道上其他兄弟知道了,岂不被笑掉大牙?
“只是喂你吃饭而已,别一副好像我准备把你吃掉的模样,每个刚住院的人心 情难免不好,这我了解,但……”
郁曦晨熟练且专制地调整好枕头的角度,让雷钧能够舒服地靠床而坐,然后才 继续说:“但如果你只是为了可笑的面子问题,那大可不必,我建议你还是填饱自 己的肚子比较重要。”
此番‘训话’,让一旁所有的兄弟纷纷倒抽一口气。她竟然说他们老大的面子 很‘可笑’?
而雷钧的眉毛挑得更高了,毕竟一眼被看穿的滋味挺不好受的。
房内气氛再度陷入可怕的沉默之中,每个人似乎都在等着看她有何进一步的动 作。
郁曦晨硬着头皮拿起了汤匙和筷子。
自她从事看护工作以来,从没碰过像现在一样,有一大群人睁着大眼‘监视’ 她工作的情况,这让她很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