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她不解地经应一声。
“在寨里期间,老听你在道歉。”
真的吗?她自己倒没发觉,可是话又说回来,她才和他打过几次照面而已,他怎幺知道她都说了些什幺?
望着背对她俐落更衣的尉迟策,项虞贞不觉地脸红羞赧起来,她心虚地转过身,在这样的清晨、无人的树林里,和一个几乎半裸的男人在一起……天!太不庄重了!她这辈子还没有做过比这更疯狂的事──当然,除了她任意离家来这里寻仙药的事例外。
而从他的样子来看,他之前应该是在河边洗澡,只是……令她觉得奇怪的是,为什幺她刚才连一点水被搅动的声音都没听见?甚至她快要落水的前一刻,她都没有感觉到他的接近。
“你还没回答我,你在这里做什幺?”尉迟策无声地来到她的身后。
“噢……”项虞贞 着胸口急转身,重重惊喘,他为何老是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她后方?
尉迟策两手交叉在胸前,耐心等待她的回答,他当然猜得出她来此的目的,因为打从她一踏进林子的那刻起,他就注意到她了,并且一直观察她的举动,只是他不明白她这幺做的动机到底是为了什幺?
她的“热心帮忙”显然是有些过度。
“呃……我是来挑水的……”
“我说过了,你不必做任何事情。”
“可是……啊!”虞贞突然叫道。“糟糕,太阳都出来了,我竟然忘记最重要的事了……”她急急忙忙背起装满树枝的竹篓,刹那间,她的肩膀和侧腰完全使不上力,使她不支地跌坐在地上。
尉迟策皱着眉一把拉起她,简短道:“挑水或捡柴的工作,每天都固定有人会做,你不必忙。”他专制地将竹篓转背到自己身上,然后二话不说地朝寨院的方向走去。
“谢……谢……”虞贞跟在他身后支吾道。
“这本来就不是你的工作,不必道谢。”
“哦……”她愣了下,心想这个人真是“公私分明”。两人沉默地走了半晌,虞贞突然想起自己从未跟他自我介绍过。“啊!对了,我叫项虞贞……”
“我知道。”
“你知道?”她惊讶道,她可从来没有跟这里的任何人提过她的名字啊!
“我从山下救你上来的时候,你已经在我耳边说了好几次了。”
“嗯……是吗?”项虞贞楞道,她怎幺一点印象都没有?“那幺,请问……”
“尉迟策。”
“嘎?”这个人练过读心术吗?她话都还没说出口,怎幺他就知道她要问他的名字?
项虞贞忍不住偷偷抬眼打量尉迟策高大挺直的背影──虽然这个人看起来好象不太好亲近的样子,但她相信,他绝绝对对不是如他外表表现的那样冷漠,至少,她看得出他为了她还刻意放缓脚步。
“你的家人住在哪儿?也许我该派人送你下山。”他突然迸出一句。
“啊……”项虞贞怔忡了下,低垂着头,细声道:“我还不想下山,而且……我大哥在咸阳。”
尉迟策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她。“其它的家人呢?”
“都已经去世了……”她低声道,然后抬起头来,眼神热切地说道:“我可不可以在你们这里再待些日子?”她来这里是来找仙药的,她一定要好好把握住机会才行。
尉迟策沉默地打量了她许久,才慢慢开口:“除非你有足以说服我的理由。”
他也很想知道,为何她大哥会允许让她一个人从咸阳到这种穷乡僻壤来?
“我……”项虞贞犹豫着该从何说起。“若不是大哥强迫,我其实也是不想离开咸阳的……”
“你大哥为什幺要强迫你离开咸阳?”
“因为他怕我会像当年的寻儿姊姊一样……”项虞贞脱口说道,随即注意到他疑惑的眼神,遂连忙解释道:“寻儿姊姊是我大哥从小婚配的妻子,只是她在我七岁那年,刚好被挑选上随徐福大人出海去求取仙药,到现在已经九年了,都还没有回来……”
“结果,最近听说始皇又准备开始派人去找长生不老丹,你大哥怕你会被选上,所以才要你离开咸阳?”尉迟策接话道,原本严肃冷然的眼中,迅速闪过一丝温柔。
项虞贞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怎幺知道?”
尉迟策微扯嘴角,似乎对她吃惊的表情感到好笑,他耸耸肩,举步往寨院的方向走去。
“大哥一直在为我着想,所以……”
“如果你真的不方便下山,就暂时留下吧!”他打断道。
“真……真的……可以吗?”项虞贞不确定自己所听到的,她根本还没跟他说明自己来找仙药的决心,怎幺他就答应了呢?
尉迟策再度停下脚步,回首定定望着她仓皇不定的样子,不禁放柔了脸,道:“当然。”他当然知道留她在寨里可能会引起其它的麻烦,但,只要一想到她也可能沦为始皇暴政下的受害者,他就不忍心赶她下山。
这该死的始皇!尉迟策在心里咒骂了一句,旋即又板着脸,转过身继续朝前走去。
项虞贞谨慎地快步跟上他,但心里却涨满暖暖的感觉,她忍不住微笑着,高兴自己没有看错人,他──真的是个好人。
※※※
回到寨里时,日已东升,每个人都已起床活动,只是……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他们怎幺全围聚在厨房外头?
人群里,负责铸剑的李崇易率先注意到从树林方向走来的尉迟策和项虞贞。
“首领,我们正想去找你。”他神情慌张地朝他们迎面跑来,恍若看到救星一般。
“发生什幺事?你们为何全挤在这里?”尉迟策皱着眉问道,顺势卸下肩上的竹篓。
“阿婆刚才跌了一跤。”尉迟封也走向他们,并且颇有深意地看了尉迟策身后的项虞贞一眼,对他们两人同时出现感到很好奇。
尉迟策神色一凛,放下竹篓,道:“她现在人在哪里?”
“阿婆的个性你又不是不知道。”尉迟封有些无奈地指了指厨房。
尉迟策大步走进厨房,人群纷纷让出一条路,他们现在也只能寄望首领能劝动阿婆离开厨房,检查一下伤势。
“婆婆……跌得严不严重?”项虞贞探头问着,也跟其它人一样围站在厨房外没进去。
“应该是跌得不轻,我可是唯一亲眼看到阿婆跌倒的人……”站在人群前端的王晋答道,还不断向屋内张望,看得出他非常担忧。“只是婆婆脾气很倔,坚持要煮完饭才离开厨房,劝都劝不动……”
“饭我可以帮忙煮,不成问题的!”项虞贞热心道。
“是吗?如果项姑娘愿意帮忙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你们说是不是呀?”尉迟封笑着对众人说道,心中的如意算盘昭然若揭。
“我看阿婆那关可能很难搞定!”李崇易轻声说道,大伙纷表赞同,尤其以王晋最有所感,阿婆的脾气他领教最多,受害也最深。
须臾,在众人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尉迟策扶着阿婆步出厨房;看见此景,除了项虞贞之外,每个人几乎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像是被蛋梗住般的表情。
果然……只有首领对阿婆有办法。
“你们先扶阿婆去房里躺着,我一会儿就过去。”尉迟策交代着,立刻指派两个人搀扶体态佝偻的阿婆回房。
临走前,阿婆回过身子看了项虞贞一眼,嘴里还嘀咕了两句,而她到底说了什幺,根本没人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