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倔强得一滴眼泪也不掉的琅玡静,在面对生死存亡的关头,还是像同龄的孩子一样,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
听见她的哭声,海棠旋踅了回来,琅玡静因为哭得太专注,竟然没有听见他的脚步声。
“箱子里有人吗?”他忍着笑问道。
有人来了!太好了!有救了!
琅玡静尝到了绝处逢生的滋味,忍不住破涕为笑。“有!有人!快放我出去!”
海棠旋轻轻的打开箱盖,果然看见里头有个坐在书堆里的小泪人儿。
琅玡静因为关在黑暗的箱子中好一阵子,一时之间难以适应强烈的光线,她只觉得眼睛一花,便被一双有力的胳膊高高地抱了出来。
娘呀!好高!哗!他……他的肩比父王还宽呢!
“小东西,你躲在箱子里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勤政殿’是不可玩耍的地方吗?”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琅玡静立刻便抬起泪颜。
“啊—一是你!”是他!那个拥有悦耳嗓音的男人!
海棠旋笑看着她,“你认识我?”
这个年轻的男子有一双深潭似的眼睛,左右飞扬的剑眉,挺若山岳的鼻梁,唇边的笑意访若春阳。
他长得真好看!
琅玡静不觉看呆了,她从不知道男子也能这么好看。他尔雅俊秀,温文谦和,同时有着雍容庄重的气质。
“你认识我吗?”他又问了一次,同时放她下地。
琅玡静摇摇头,“我识得你的声音!你是刚刚待在勤政殿的人!”
闻冒,海棠旋不禁挑眉。
“你这句话等于是招认了一切,你可知道任何人擅闯勤政殿是要重重治罪的?”他的视线溜下,看见了她揣在怀里的书本,“而且,你还偷看了琅玡宫廷秘史,对不对?”
琅玡宫廷秘史记载着皇室中不欲人知的秘密,除了女皇之外,谁也不曾阅读过。
秘史?想了一会儿,琅玡静才会意过来。原来他指的是她方才偷偷翻阅的史书。
看见他变得严肃的表情,琅玡静居然有些心虚了。
“只……只不过是本破书嘛!有、有什么要紧的?”她逞强着,不肯认错。
“这可不是普通的书。”海棠旋强制抽走她怀里的书放进箱子里,同时锁上。
听见“喀”的一声,琅玡静突然指着他气愤的叫道:“我刚刚也有听见这个声音!原来你早就发现我在里头,还狠心的把我反锁在里面!”
箱子绝不会自动上锁,这一定是他搞的鬼!她早该想到的!
没想到她竟如此机敏!
海棠旋虽然表面上丝毫不显,但心中不禁大感叹服。
“那又如何?擅闯勤政殿可是死罪一条,我只不过是给你一些警惕而已。”
死罪?他竟然想治她死罪?!
琅玡静气得涨红了脸,黑白分明的水眸闪烁着愤怒的火焰。
打小到大,谁敢对她如此无礼?他是破天荒的第一个!
她怒视着他,“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我不需要知道你是谁,我只知道你犯了错,就应该受到惩罚。”
他的义正辞严让琅玡静害怕了。
“你……你敢罚我?”她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
看样子,他真的不打算饶过她,而且,她相信眼前的男子有着言出必行的决心。
“有功便赏,有过便罚,绝不宽贷。”他朝她勾了勾手指头,“过来!”
她才不是笨蛋呢!谁要过去啊?
琅玡静挺了挺背脊,试图搬出她的公主架子。
“你……你要是敢动我,我娘一定不会饶恕你的!”她就不信他敢对她怎么样!
对于她的恫吓,海棠族全然不为所动。“过来。”
琅玡静有些慌乱了。“我……我娘生气时是很可怕的!你最好相信我的话……”
“你要自己过来,还是我亲自过去?”他俊美的脸上依然带着笑,但是,锐利的眼眸却隐合着警告的凌芒。
琅玡静第一次体认到,一个人的外表与内心竟可以如此回然不同。
估计错误!她还以为他是个谦谦君子,没想到竟然暗藏着锐利的毒牙,看样子,她惹上了一个极不好惹的人物!
琅玡静才动念,下意识就想脚底抹油,不过,她的脚程没有他的动作快,琅玡静还没跑出藏书阁,海棠旋大手一伸,便已将她拦腰抱起。
这辈子琅玡静还没有被谁这般无礼的对待过,她惊叫了一声,扭动着身子,气呼呼的喊着,“放肆!快放开我!”
她好小,不盈一握的腰肢像杨柳一般一折即断,这让海棠旋心生怜惜,不由自主的放缓了语气。
“只要你认错,我便不罚你。”
认错?她从来不曾认错的。
即使真的是她犯了错,谁敢拿她怎么样?下人们自然会把错误往自己身上揽,高喊着“奴婢失职,罪该万死!” 她是公主、是储君,是未来的君王,何错之有?
她倔强的昂着头,直勾勾的瞪着他的眼,挑衅的说:“我没有错!”
琅玡静话才说完,下一瞬间便觉得天旋地转,被他压在膝上结结实实的揍了一顿屁股!
“你……你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
愤怒的叫嚷到了中间变了样,她的自尊受不了这样的责难,而且,他真的把她打得好痛!下手一点也不留情,琅玡静不自觉眼眶一红,便委屈的哭了起来。
“呜……我不饶你!呜呜……我要告诉我娘,说你欺负我!呜呜……”
看见她哭得梨花带雨,海棠旋原本想再多打几下,还是忍不住心软而罢了手。
“做错事就要认错,不论是谁都应该遵守宫里的规矩。”
海棠旋一扶起琅玡静,她便闪他闪得远远的,一手抚着小屁股,一面抽抽搭搭的呜咽着。
“痛吗?”他问。
“痛死了!”废话!这还用问吗?
“那么,你要永远记得这个痛,不要再犯相同的错误。”他拭干她的泪道:“去找你娘吧!”
琅玡静跑开了,她再也不要和这个面善心恶的男子多待上一刻钟!
她一定要告诉娘,给他重重的治罪!
见琅玡静哭着跑了出去,海棠旋的护卫萨朗走了进来。
“爷,这样好吗?您应该知道,她是……”
海棠旋扬起一抹笑意。
“没错,我知道她是女皇唯一的掌上明珠,静公主。”
“既然如此,为什么您还——”
“她太任性妄为,既然整个皇宫里都没人治得了她,那么就让我来。”
“您不怕公主一状告到女皇那儿去吗?”萨朗沉重的问着。
“要是害怕,就和所有拿她没辙的人一样了。不!我不会纵容她,即使她贵为公主亦然!”他望着窗外迎风摇曳的柳条儿,一字一字笃定的道:“就因为她是公主,是未来万民所仰赖的君王,所以更应该守纪。如果没有人来管她,那么,我来管。”
那一年,她与他初遇,她九岁,他二十一岁。
女皇寝宫——“大政官”里,女皇正躺在龙床上,由贴身女官服侍着喝药。
女皇一面喝着药,一面挂心的问:“今日大臣的奏章都送来了吗?”
因为红绵病榻许久,女皇已有好一段时日没有临朝,所以,朝臣只好是送奏章借以禀报事务;不过,所有的奏章会先经过监国首辅那里部分决行,较重要的奏招才转呈女皇批示。
“回陛下,已经送来了。”
女皇点点头,“拿来我看看。”
“是。”
一旁的宫女随即奉上奏招。
女皇正要打开第一本招子,琅玡静却在此时哭着跑进寝宫里。
极宠爱女儿的女皇停下了动作,关切的问道:“静儿,怎么啦?你怎么在哭呢?” 女皇放下奏招,向女儿招了招手,“来,过来我身边。”